詞·朱敦儒詞《相見歡》原文|注釋|譯文|翻譯|鑒賞
金陵城上西樓,倚清秋。萬里夕陽垂地、大江流。中原亂,簪纓散,幾時收?試倩悲風吹淚、過揚州。
(據《疆村叢書》本《樵歌》,下同)
朱敦儒(約1080—1175),字希真,號巖壑,洛陽(今河南省洛陽市)人。早年流寓兩廣,以清高不仕自許。后曾官秘書省正字、浙東提點刑獄。晚年依秦檜,任鴻臚小卿。但為官時間不長,長期隱居江湖,故其作品往往遠離生活,間有憂時之作,語言清新曉暢。著有《太平樵唱》。
朱敦儒的詞風,隨著時代環境和個人生活遭遇的變化,走了一個“之”字形道路。他生于北宋和南宋交替的年代。其前期詞風,也同北宋末年的一般詞人那樣,充滿了“繁華”氣象和脂粉氣息。如其寫“西都”洛陽的詞曰:“生長西都逢化日,行歌不記流年?;ㄩg相過酒家眠。乘風游二室,弄雪過三川。”(《臨江仙》)又如其描寫自己冶游生活的詞曰:“花滿金盆,香凝碧帳,小樓曉日飛光。有人相伴,開鏡點新妝。臉嫩瓊肌著粉,眉峰秀,波眼宜長。”(《滿庭芳》)但當“靖康之變”發生之后,作者身經北宋亡國之難,自身又避禍逃亡江南,這時他的詞風大異于前,變得悲愴哀凄,感慨萬千。這一首《相見歡》詞即是明證。再后,隨著南宋茍安局勢的逐步形成和鞏固,以及詞人自身“隱逸”思想的抬頭,他的詞風又向飄曠清逸的方向發展,這將在下一首《好事近》中再說?,F在先來談其第一次變化。
本詞作于南渡初年,作者逃難途中,地點在金陵(今南京市)。上片側重寫景,而景中寓情。“金陵城上西樓,倚清秋”。一個“倚”字,描畫出了詞人的倚樓獨眺的孤獨身影;聯系下文,又使我們聯想到昔年“王粲登樓”的離亂情狀?!叭f里夕陽垂地,大江流”意境闊大,然又含悲其中,這從“夕陽垂地”四字中便可隱約感知。唐代王維曾有詩曰:“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使至塞上》)一樣是寫傍晚所見的開闊景象,然而因其孤煙“直”(平安烽火也)和落日“圓”(暗示出心理上的平靜、安寧感),就使人感受到一種壯美的“盛唐氣象”。朱詞中卻流露了那種“日落西山,氣息奄奄”的傷感氣息,使人們聯想到山河破碎、江河日下的戰亂景象。果然,轉至下片,詞人就直接“站出來”抒發悲感:“中原亂,簪纓散,幾時收?”中原淪陷,世族星散逃亡,這樣的局面要到何時才能結束?他那亡國破家的時代苦悶,在此表現得淋漓盡致。但是,“幾時收”實即“無法收”的別一種說法;換句話說,像目前這樣動蕩離散的形勢,短時期內根本無法改變。因此作者只能把自己的滿腔悲哀,試請“悲風”帶給遠方(即揚州)正在遭受金兵侵擾的人民! 這末兩句的寫法,有些近似于李白的“我寄愁心與明月,隨風直到夜郎西”(《聞王昌齡左遷龍標尉遙有此寄》)。他要借助悲風遙向正在受難與抗敵的軍民傳達自己的悲國情懷,其情誠摯,其言沉痛,令人深感到國事的危急與詞人的心焦。研讀此詞,我們很可以明了一點: 南渡初年詞風的迥異于北宋末年,是與那個時期民族矛盾的空前激化密切相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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