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泊宜陵岸,蕭條秋水庵。
鐘聲高樹肅,香影暮煙涵。
過雨門前稻,流泉屋后潭。
勞勞留我坐,去路熱難堪。
首聯是說作者于行旅途中系船少駐宜陵之岸,不訪親朋好友,而利用行船暫時靠岸的些許時間,徑直來到鬧中取靜的秋水庵,可見其遠避塵寰的淡泊之心。此聯僅“蕭條”二字,就將讀者從紛雜喧鬧的世界引入一個寧靜幽雅的境地,已充滿了禪意。也為以下幾聯作了鋪墊。
第二聯正面描寫秋水庵的環境。一聲梵鐘,反襯出秋水庵周圍高聳茂密的樹林更加幽靜,而庵中裊裊上升的香煙,正融和進夏日的淡霧暮靄之中。這二句用聲色對比的手法,通過人的視聽感覺,映襯出這里環境的清靜、安謐,把讀者進一步引入一個超拔塵世的神妙之境。
當然,詩人作為一個體味禪理至深者,并不會以形象地描畫出神奇的自然景色為滿足。因為僅僅把詩寫得逼真如畫,這詩,這境,還都是外在的東西,并沒深入到它的內核,所以也算不上是詩作(特別是禪詩)的最高境界。聲聲梵鐘,敲醒了蒙昧眾生;縷縷香煙,撩醒了塵世之人。寺院鐘聲,是在這世外圣境中敲響的,欲解脫者自然能得以開悟; 佛門煙火,又將人的心靈凈化,使之消融在無我的境地中。所以,肅穆幽靜的秋水庵,及周圍煙靄空濛的環境,看似作者信手拈來,但就此淡淡的一筆,就呈現出一個虛無縹緲而奇妙莫測的圣境。若能體味其奧妙,也就是開悟。而這開悟,本是無法用言語來表達的。宋人張孝祥形容得好:“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 (《念奴嬌·過洞庭》)
第三聯與上兩聯手法略有不同。上兩聯描狀出一個寧靜的氛圍,此聯則表現了一個流動的場景,而又把流動的字眼“過”、“流”與靜止的“稻”、“潭”有機結合起來。但這看似寫景,卻又全非為了寫景。很明顯,作者是有所寄托的。夏日一場猝不及防的暴雨,往往使農家辛苦培育即將收獲的稻谷折腰或倒伏,這不正暗示這位珠璣滿腹的大學者所飽經的塵世風雨的打擊嗎?而看看順其自然淙淙流淌的山泉,有雨則大,無雨則小,總是潺潺湲湲、無憂無慮地流向深潭。這當然會使歷盡風霜的詩人自然覺悟,背境現心,息滅妄念,陶醉于返歸自然的樂趣之中。
因此,尾聯就毫不掩飾地表明了作者的心跡。“勞勞”: 極度疲勞、辛苦之意。前一“勞”字又可解為慰勞之“勞”。秋水庵與己相知的澹公殷勤地留我坐下,這是我理想的地方。要知塵世上有一班炙手可熱的權貴,這漫漫無期的仕途,實在讓人難以忍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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