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既虛明,禪心亦清凈。
心月兩無虧,炯然大圓鏡。
流光燭萬物,萬物咸鮮瑩。
倒影入千江,千江悉輝映。
情塵茍不掃,倏忽迷真性。
所以學道人,于此分凡圣。
視身等虛空,無得亦無正。
偉哉寒山翁,與汝安心境。
丁鶴年早年遭逢戰(zhàn)亂,轉(zhuǎn)徙逃匿,有時寄居僧舍。“亂后還家兩鬢蒼,物情人事總堪傷。”(《兵后還武昌》)對于你爭我奪、煩亂嘈雜的塵世早已厭倦。“嗟予江海避風塵,白首歸來失所親。”(《寄武昌南山白云老人》)親人背世,對于這位孝子來講,是人生一大哀痛,他的余生只得寄情山水,在大自然的懷抱中尋找寄托。所謂“山花水鳥皆知己,百遍相過不厭頻。”“四十無聞懶慢身,放情丘壑任天真。”(《暮春感懷》)擁抱自然,使他深感愜意。“平生只恨無仙骨,五色蓬萊咫尺中。”(《避地》)“慚愧無緣塵土客,朝朝鐘鼓下方聞。”(《寓奉化寺寄菩提寺主》)向往佛國世界,企求接受佛家甘露的洗禮,是他人生的最后歸宿。“長老”,對佛門年德俱高者的尊稱。這首《贈秋月長老》,既是對秋月長老超凡脫俗、佛道高深的頂禮膜拜,也寄寓了作者對佛國世界的向往之情。
“秋月既虛明,禪心亦清凈。心月兩無虧,炯然大圓鏡”四句,寫秋月長老佛道高深。“秋月”明寫秋夜之月,實指秋月長老。秋月 “虛明”,著一“虛”字,造一寧靜意境,迷茫空濛。由虛而空,由虛而無,這又是佛家本質(zhì)。“以無心之妙慧,而契無相之虛宗”;“當知虛空生汝心內(nèi),猶如片云點太清里。況諸世界在虛空耶。”(《楞嚴經(jīng)》)虛無形質(zhì),空無障礙;內(nèi)心潔凈,方能見性成佛。秋月長老,佛道高深,靈光一片,猶如瑩瑩秋月。“禪心”,寂定之心,“片石孤峰窺色相,清池皓月照禪心。” (李頎詩) “清凈”,離惡行之過失,離煩惱之垢染,叫清凈。禪心清凈,是說長老心無雜念,超然物外。心月無虧,物我一體,潔如明鏡,靈光四射。把寫景與寫人結(jié)合起來,亦景亦人,物我難分。“流光燭萬物”四句,緊承前四句,也是明詠景、暗喻人。月光普照,萬物鮮瑩;月影入江,江月輝映。一幅優(yōu)美寧靜的秋江月夜圖,呈現(xiàn)在我們眼前。“燭萬物”、“入千江”,佛祖靈光,普照天下。這八句詩,意境寧靜,從寫景入手寫人,明寫景,實寫人。秋月長老,得道高深,佛我一體,靈光一片,燭照萬物,與日月同輝。
“情塵茍不掃,倏忽迷真性。”寫參禪悟道的竅門,也可以講是體會。“情塵”,指凡人的一切情念,包括七情六欲及用世之情。佛家提倡佛心清凈,一塵不染。“寂滅應為樂,塵心徒自傷。”(錢起詩)“真性”,本性,本來固有之性德。“若此覺心,本性清凈,因何染污。” (《圓覺經(jīng)》)佛家認為,內(nèi)心潔凈,萬念不生,方能參禪悟道;情塵不掃,便會迷失真性,墮入旁門。“學道人”,指參禪悟道之人。“凡圣”,凡夫圣人。小乘初果以上、大乘初地以上為圣者;其以下未斷惑之人為凡夫。情塵不掃,真性迷失的人,便是凡人;佛我一體、超凡脫俗者,便為圣人。前八句是正面入手,這兩句則從反面說明,一正一反;正用比喻,反用假設(shè),佛理禪機,言暢意達。
“視身等虛空”,謂空即是我,我即是空。佛家認為,一切皆空,無物無我。事實上,它是否定與肯定的統(tǒng)一體,我空佛不空。所以,惠能“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空得徹底,但“真如”仍在心中。因此,佛家又說:“青青翠竹,盡是法身;郁郁黃花,無非般若。”“無得亦無正”,“得”、“正”,指得道、得成正果。物我皆空,得正皆無,佛在心中,我心常樂。最后二句,作者拿秋月長老與唐代僧人寒山子做比,表明作者對長老的尊敬之情。
全詩禪理深寓,禪趣濃郁。如此之詩,非深悟禪理者不能作。就禪詩而言,鶴年此詩稱得上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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