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握驪珠,右手執慧劍。
先破無明賊,神珠自吐焰。
傷嗟愚癡人,貪愛那生厭。
一墮三途間,始覺前途險。
《莊子·列御寇》說:“夫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淵,而驪龍頷下。”“驪珠”也就是千金寶珠,佛教常以之譬智慧。智慧如寶珠,能照亮愚癡昏暗。丹霞禪師《玩珠吟》云:“般若靈珠妙難測,法性海中親認得。隱顯常游五蘊中,內外光明大神力。”“燒六賊,爍眾魔,能摧我山竭愛河。”佛教形容智慧的另一個常見比喻是“慧劍”。智慧如利劍,能斷一切煩惱。《維摩經·菩薩行品》曰:“以智慧劍,破煩惱賊。” 白居易 《渭村退居……一百韻》亦有“斷癡求慧劍”之詠。當然,佛教的智慧即般若非世俗之人所能有,乃是成佛所需的特殊認識。其基本理論為“緣起性空”。這種理論以為世界一切事物,均為因緣所生,故無固定不變之自性; 世俗認識及其面對的對象,虛幻不實。故般若認識的獲得,亦唯有通過對世俗認識之否定才有可能。此詩先聲奪人,一上場就描畫出了一個用佛教智慧武裝起來的斗士形象,單看他那握珠、執劍的聲勢,已不難預測他的威猛和戰斗的結果了,很有點“大丈夫,秉慧劍,般若鋒兮金剛焰。非但能摧外道心,早曾落卻天魔膽”(永嘉大師《證道歌》)的凜凜威風。三、四兩句順水推舟地寫出壯觀的戰斗場面和光輝業績。戰斗的對象是“無明”,“無明”也叫癡、愚癡,指不懂得佛教道理的世俗認識。它是 “十二因緣”之一、“根本煩惱”之一。佛教從人生過程的角度,把人生劃分為好多部分,互相結合在無止境的連鎖之中,并以此闡明人生的痛苦及其根源,論證人生的關鍵問題。其中最著名的是“十二因緣”說,它強調12個環節按順序組成因果循環鏈條,任何一個有情識的生命體,在沒有獲得解脫前都受其支配,輪回無窮。釋迦牟尼在快得道時,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人生痛苦的總根源是無明,即對人生實相的盲目無知。如果能正確認識人生的實相,就能滅盡無明,滅盡無明,一切痛苦也就沒有了。因此,世俗認識的轉變,愚癡無知的克服,始終被認為是一切眾生首要的、根本的任務。詩中描繪出斗士用佛的智慧武裝了自己,把無明這惡賊毫不容情地一揮兩斷,于是,寶珠吐出熊熊烈焰,將無明的碎尸化為灰燼。這是多么令人嘆為觀止的場面。滅除了無明,此心便得以安寧。心地安寧,便具備了禪的圓滿。
但是覺醒者畢竟只是少數,眾生又是怎樣的呢?詩人筆鋒一轉,將我們的視線引到眾生身上。眾生都是愚癡的。“愚癡”即無明。《瑜伽論》八六說,“癡異名者,亦名無智,亦名無見,亦名非現觀,亦名惛昧,亦名愚癡,亦名無明,亦名黑暗。”愚癡的人心生貪愛而從來不知厭倦、滿足。“貪愛”指于五欲之境貪著愛著而不能離者。貪與愛異名同體,是三毒之一 ( 《大智度論》 三一),“眾生長夜流轉六道,苦輪不息,皆由貪愛”(《勝天王般若經》一)。由于愚癡和貪愛,他們必然要墮入地獄、餓鬼、畜生的三途,到那時候才叫苦連天,豈不是噬臍莫及! 為什么不早點滅除無明獲得覺悟呢? 這是多么令人 “傷嗟” 的事! “傷嗟”二字,是已滅卻無明的斗士——詩人的形象化身——對世俗之人的大悲憫,在詩中起承上啟下的作用。這首詩從正反兩方面寫出了覺悟者與癡迷者不同的認識與結局,形象鮮明,對比強烈,具有振聾發聵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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