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常國武
雄氣堂堂貫斗牛, 誓將貞節報君仇。
斬除頑惡還車駕, 不問登壇萬戶侯。
趙與時《賓退錄》云:“(高宗)紹興癸丑(1133),岳武穆提兵平虔、吉盜,道出新淦,題詩青泥市蕭寺間。(孝宗)淳熙間,林令梓欲摹刻于石,會罷去不果。今寺廢亡久矣。”是為此詞寫作的背景及具體時間。原題無“寺”字,今據趙《錄》補。
青泥市在今江西省新淦縣境內。考岳飛生平事跡,可知他于紹興三年(癸丑)曾奉命率兵從江州(今江西九江市)前往虔州(治所在今江西贛州市)、吉州(治所在江西吉安市)平定陳顒、羅閑十、藍細禾、彭友、李滿等人的起事。在此前一二年間,金兵統帥兀術南侵失利北撤,南宋統治區的游寇、軍賊李成、張用、曹成等也相繼被岳家軍破滅,民族矛盾暫趨緩和,南宋政權也因此暫得穩固。在南宋統治集團看來,虔、吉二州的農民起事勢力雖不甚壯大,但也屬心腹之患,所以要派屢建戰功的岳飛率部加以剿除。
由于歷史和階級的局限,岳飛不可能不奉旨行事。然而在他的心目中,“安內”不是主要目的,“攘外”——亦即抗擊金兵入侵,收復中原失地,使全國重新獲得統一,才是他“中心藏之,何日忘之”的夙愿。他在此次前往虔、吉鎮壓農民起事的途中,寫下這首以“還我河山”為主題的壯歌,就不難理解作者當時的這種心曲了。
首句破空而來,直吐胸臆,雖屬虛寫,卻為全詩的磅礴之氣定下基調,有先聲奪人之感。堂堂的雄氣直沖云霄,上貫斗、牛(皆星宿xiù名),表明這是一股正大浩然之氣。作者《滿江紅》所說的“壯懷激烈”,后來文天祥在其《正氣歌》中所說的“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其心跡與手法與此句正復相同。
第二、三兩句,由虛入實。“貞節”與上句“雄氣”呼應。“雄氣”的內涵是“貞節”,而懷此貞節的最終目的則是誓報君仇。所謂“君仇”,當然指的是靖康之變,徽、欽二帝蒙塵,以及廣大中原地區的淪亡;而作為封建時代的臣子來說,君王的被俘更是奇恥大辱之事,所以第三句重點拈出“還車駕”。另一方面,由于這是一首篇幅短小的七言絕句,只能集中文字寫某一個重要側面,而不可能象作者所寫《滿江紅》那樣,既寫“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又寫“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因此,我們不能因為詩中只寫“報君仇”、“還車駕”,就片面地認為這首詩只反映了作者的忠君思想。其實“還我河山”的內涵已隱藏在“斬除頑惡”四字之中。“頑惡”在這里只能是指的女真侵略者;頑惡一旦悉被“斬除”,中原失地自然便可收復,這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如果說,二、三兩句是寫作者報君仇的貞節,那么最后一句則是寫作者個人公而忘私的高尚品德和思想境界。作者寫這首詩時正是三十歲,已被授中衛大夫、武安軍承宣使。他在《滿江紅》中寫道:“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云和月。”意思是說,對于自己在三十歲時就已得到的很高功名,只不過視如塵上一般,微不足道;我最大的愿望則是不分晝夜,跋涉八千里的長途,去北伐中原,迎還二圣。此詩未句意與詞同。“萬戶侯”,食邑萬戶的侯王。《戰國策·齊策四》:“令曰:有能得齊王頭者,封萬戶侯。”在封建時代能夠做到萬戶侯,從一般世俗的觀點來看,確是一種殊榮。漢武帝時抗擊匈奴、屢建戰功的飛將軍李廣,就曾以未得封侯而引為終身憾事。對比之下,岳飛的思想境界真可謂仰之彌高了。
全詩虛實照應,兼寫公私之情,語言雖然平易無奇,層次卻尚跌宕有致。而且由于有一種正大浩然之氣貫串全詩,所以讀來只覺得在感情上產生共鳴,而忘卻其語言的質木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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