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周本淳
倚劍東冥勢獨雄, 扶桑今在指揮中。
島頭云霧須臾盡, 天外旌旗上下翀。
隊火光搖河漢影, 歌聲氣壓虬龍宮。
夕陽景里歸篷近, 背水陳奇戰士功。
俞大猷
根據《明史》卷三二三《外國·日本傳》,倭寇之禍自嘉靖三十一年(1552)起愈演愈烈,三十二年大掠東南沿海州郡,幾至不可撲滅。其后明朝始重視倭禍,命將征討。俞大猷、戚繼光在嘉靖后期討倭戰爭中,屢立戰功,終至清除倭禍。這首詩頌揚水軍將士與倭寇作戰的赫赫軍威及輝煌戰功。
“倚劍東冥勢獨雄,扶桑今在指揮中?!币黄饸鈩輮Z人,看出大將之聲威。東冥,冥通溟,指東海。面對東海,長劍倚天,雄風獨震,連遠處的日本都在指揮之中。扶桑本為神話中東方之神木,日本在我國之東,《梁書》卷五四《諸夷·扶桑國》即指日本,后世即以扶桑為日本的代稱。此聯從大將角度寫水師戰斗之氣勢。
“島頭云霧須臾盡,天外旌旗上下翀?!鄙暇浼葘戩F散云開之實景,又含寇氛速滅之寓意。“島頭云霧”亦倭寇妖氛之象征。下句承上句言云霧既盡,可以看到舟師乘風破浪旌旗上下舞動之壯觀。“翀”通沖,舞動。此句只有船在海中隨浪上下,才能有此情景。
“隊火光搖河漢影,歌聲氣壓虬龍宮。”兩句承上聯一上一下寫戰斗之激烈,舟師驚天動地之聲勢。上句以火光寫戰斗之激烈,明代舟戰已能使用土火箭射程百余米以焚燒敵船,隊火即指火器而言,戰斗火光上沖霄漢,天河為之動搖。“歌聲氣壓虬龍宮”寫奏凱之歌聲直壓龍宮。這一聯一以視覺,一以聽覺,一天上一海底,可謂雄渾。虬(qiú,求,此處讀上聲),有角日龍,無角曰虬,此處虬龍宮只是指龍宮,為與河漢作對而用雙音節。
“夕陽景里歸篷近,背水陳奇戰士功?!睂懴灿瓚鸫瑲w來之情景?!熬啊蓖ā坝啊?,上句寫歸篷如畫,以夕陽為映襯,聯系上文一片凱歌聲中船隊歸來,末句歸功于戰士,看出大將身份。梅詢《送夏子喬招討西夏》:“亞夫金鼓從天降,韓信旌旗背水陳?!表n信用背水一戰大破趙軍,“陳”和“陣”古書是一個字,但此處據上引梅詩,陳仍讀平聲,否則就在音節上犯孤平。
全詩氣勢雄渾,結構又富開合變化,首聯總寫,看出大將指揮若定勝算在握之氣度。頷聯寫舟師進發決勝之壯麗場面。兩句字面雖相對,意思卻有流水相承之關系,寫出舟師之特色,若是陸地,“天外旌旗上下翀”即不合情理。只有水師在大海波濤中前進,才有“旌旗上下種”之壯觀,而只有云霧散盡,岸邊遠眺,“天外”二字才覺恰如其分。頸聯寫鏖戰及取勝,有聲有色,這一聯也是寫出海上火戰之特色,不是陸地之短兵相接,而是炮火猛攻,震天動地。尾聯先寫出歸來之畫面,夕陽影里揚帆歸來,與隊火句相映照,可見奇功已成之愉悅,著一“近”字,從岸上指揮之主將角度寫,和前幾聯完全一致。戰斗之勝利,首先應歸功于主將之決策,但主將奇謀如沒有戰士之踴躍赴敵,則一切均成泡影?!氨乘惼鎽鹗抗Α逼咦智『脤懗鲞@種實際,主將愈是功于戰士,戰士愈是擁戴主將,上下一心,戰無不勝。俞大猷之所以能與戚繼光一樣成為抗倭名將,從這首詩的結語中也可窺見一些消息。律詩講究對偶之貼切,而兩聯之句法又應避免雷同,各聯之間既要相承聯結緊密,又要有開合變化不平板。這首詩從氣勢從章法從造語看都是成功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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