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劉文忠
白馬飾金羈, 連翩西北馳。
借問誰家子。 幽并游俠兒。
少小去鄉(xiāng)邑, 揚聲沙漠垂。
宿昔秉良弓, 矢何參差!
控弦破左的, 右發(fā)摧月支;
仰手接飛猱, 俯身散馬蹄。
狡捷過猴猿, 勇剽若豹螭。
邊城多警急, 虜騎數(shù)遷移。
羽檄從北來, 厲馬登高堤。
長驅(qū)蹈匈奴, 左顧凌鮮卑。
棄身鋒刃端, 性命安可懷?
父母且不顧, 何言子與妻!
名編壯士籍, 不得中顧私。
捐軀赴國難, 視死忽如歸!
曹植
《白馬篇》被郭茂倩編入《樂府詩集·雜曲歌辭》中,這是一曲愛國英雄的頌歌,詩中為我們塑造了一個幽并游俠的英雄形象,他不僅武藝高強,弓馬嫻熟,從少年時代起就揚聲邊陲,而且是有高度的愛國熱忱和視死如歸的精神。凝鑄著時代的要求和作者的理想。
詩的開頭,以“白馬飾金羈,連翩西北馳”兩句,破空而起,分外奇警。白馬配上金羈,色彩是何等鮮明,它飛馳著向西北而去,又所為何事?馬上的主人又是何等人物,讀者急于了解這一切。緊接著詩中插入“借問誰家子”一句,故設(shè)一問,一緊一緩,自然地過渡到用逆筆介紹馬上人物的今昔,這儼然是漢樂府手法。
在介紹這位英雄時,詩人先用“幽并游俠兒”作一總述,古來幽并多豪俠之士,看來這位白馬英雄根底不凡。
“少小去鄉(xiāng)邑”以下十句,可為一段,詩人用寫人物與敘事相結(jié)合的手法,追敘這位英雄自小離家,早已揚聲邊陲,他有著非凡的武藝,他的武藝,是通過勤學(xué)苦練而來,“宿昔”兩句,重在寫昔日的勤學(xué)苦練,而“控弦”二句,重在寫射術(shù)的精良。詩人寫白馬英雄的射技,運用了漢樂府的鋪陳手法,連用了四句詩:“控弦破左的,右發(fā)摧月支;仰手接飛猱,俯身散馬蹄。”“的”為射箭的目標,“月支”與“馬蹄”均為射帖,即箭靶子。此四句寫英雄左右開弓,箭箭中的,百發(fā)百中,俯仰之間,輕捷如猿,射帖為之摧毀。四句從不同的角度描寫出英雄射術(shù)的高超。緊接著又用兩個比擬狀寫英雄的“狡捷”與“勇剽”,他如猿猴一般敏捷,又如虎豹和獨角龍一般勇猛。詩寫到這里,一位先聲奪人的英雄已躍然紙上。
“邊城多警急”以下四句,詩人將筆一轉(zhuǎn)把英雄置身在嚴峻的環(huán)境中,來接受生死的考驗,在邊城吃緊,虜騎入侵的危急之秋,英雄看到邊庭的羽檄,義無反顧,立即“厲馬登高堤”,在衛(wèi)國戰(zhàn)爭中大顯身手。“長驅(qū)蹈匈奴,左顧凌鮮卑”兩句。“蹈”字與“凌”字,寫出了英雄長驅(qū)直入、目中無敵的氣概,這種英雄氣概,還具有深厚的思想基礎(chǔ),它來源于高度的愛國熱忱。“棄身鋒刃端”以下十句,是白馬英雄精神境界的高度概括。在短兵相接的殊死戰(zhàn)斗中,英雄自知隨時有犧牲的可能,但他已經(jīng)把生死置之度外,唱出“父母且不顧,何言子與妻,名編壯士籍,不得中顧私”的豪言壯語,最后落出“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以作收束,把“報國心事,曲曲達出”,從而將愛國主義的思想境界,推向高潮。
此詩起筆緊促,中間又巧妙地插入問答,緊中見緩,后又以緊筆繼之,筆法錯落有致,波瀾起伏,搖曳生姿。又以逆筆作補敘,用鋪陳夸張的樂府手法,反復(fù)吟詠英雄人物的高超本領(lǐng),意在將狡勇寫透。詩中的主人公,從武藝到思想境界,從昔到今,得到各方面的表現(xiàn),人物形象十分突出。
此詩文采蜚然,但又不離間里歌謠之質(zhì),從而形成剛健質(zhì)樸的藝術(shù)風(fēng)格。
方東樹評此詩說:“此篇奇警。后來杜公《出塞》諸什,實脫胎于此。明遠《代出自薊北門》、《結(jié)客少年場》、《幽并重騎射》,皆撫此,而實出屈子《九歌·國殤》也。(《昭昧詹言》卷二)所論極是。開頭兩句,已可見其奇警,篇末所詠白馬英雄視死如歸的精神,與《國殤》中所歌頌的衛(wèi)國英雄的崇高品質(zhì),堅強斗志以及篇末所寫的“魂魄毅兮為鬼雄”,其愛國精神是一脈相承的,都是悲壯慷慨的歌唱,也都同樣傾注著作者對愛國英雄的熱烈禮贊。《白馬篇》對鮑照邊塞詩的影響,在鮑照的《代出自薊北門行》一文中已略有論述。至于對杜甫和盛唐邊塞詩的影響,也的確是有目共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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