瑣窗寒

【原文】

暗柳啼鴉，單衣佇立，小簾朱戶。桐花半畝，靜鎖一庭愁雨。灑空階、夜闌未收，故人剪燭西窗語。似楚江暝宿，風(fēng)燈零亂，少年羈旅。

遲暮，嬉游處，正店舍無煙 ^① ，禁城百五 ^② 。旗亭喚酒，付與高陽儔侶 ^③ 。想東園、桃李自春，小唇秀靨 ^④ 今在否？到歸時、定有殘英，待客攜尊俎 ^⑤ 。

【注釋】

①無煙：代指寒食這一天。

②百五：即寒食節(jié)。

③高陽儔侶：即酒友。

④小唇秀靨：極言女子容貌之美。

⑤尊俎：尊，盛酒的器具；俎，盛肉的器具。

【譯文】

柳陰深處老鴉啼鳴，我身穿單衣久久站立，卷起房內(nèi)窗簾向外注目。桐花開滿半個庭院，靜靜地鎖住了一庭愁雨。雨灑石階，到夜深還不停，多想和老友在西窗剪燭共語。就像過去在楚江夜宿，江風(fēng)吹得燈光亂晃，少年羈旅的情事歷歷在目。

如今已至暮年，嬉游在京城客舍，正趕上寒食節(jié)禁煙。只好旗亭喚酒，讓寂寞時光和酒友共度。不知東園桃李自春以來，如美人般的花還開否？到我歸去時，定還能見到殘花，等待我和客人在酒宴相聚。

【鑒賞】

這是一首暮春感懷、抒發(fā)悲愁的羈旅詞。

上片寫景抒情。起首三句交代時間和詞人當(dāng)時的生活環(huán)境。這三句雖是直述景語，但景中含情，營造出一種悲涼的氛圍。晚春節(jié)氣，傍晚時分，柳暗鴉啼，詞人面對此情此景，怎不立生愁緒。“桐花”兩句融情于景，把詞人的愁緒渲染得呼之欲出。一個“鎖”字巧妙地化無形為有形，使迷離的愁緒具象化，強調(diào)了詞人心中的愁苦和沉悶。“灑空階”三句從虛到實，淅瀝的雨聲讓詞人倍添愁懷。暮雨瀟瀟，在客館中以孤燈消夜，個中愁苦，人何以堪。這樣的情景，讓詞人自然而然地想起昔日美好的時光：簾幕之內(nèi)，與佳人共剪西窗之燭。結(jié)尾三句，從眼前孤燈想到昔日羈旅。句式一收一放，映現(xiàn)出詞人飄零的身世，悲傷之情油然而生。

下片寫詞人佳節(jié)思鄉(xiāng)。“遲暮”六句，視角又轉(zhuǎn)回到現(xiàn)實之中。遲暮之年的詞人，仍然作客他鄉(xiāng)，飽受羈旅之苦。“想東園”三句，寫詞人的思緒由年邁的自己，到家鄉(xiāng)的桃李，到故園的佳人。把滿腔愁思轉(zhuǎn)化成具體可感的思鄉(xiāng)之情，想那故園之中，已經(jīng)又是一番桃李爭春，春光大好，而那個自己心儀的、面若桃花的佳人，不知是否還在。詞人的筆觸越真實、細膩，越說明他心中情感的真切。另外，“否”字巧妙地點出詞人對佳人的關(guān)懷之情。結(jié)尾三句，寫詞人歸心似箭，尚未啟程，就已經(jīng)開始設(shè)想歸家的情景了。等到歸家之時，雖春意闌珊，但定有殘花駐留枝頭，到那時自己一定要好好欣賞一番。

這首詞情景交融，虛實結(jié)合，回旋跌宕，如夢似幻，把詞人從少年到老年一生的際遇和心境描繪得空靈縹緲，別具一種朦朧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