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新郎

送胡邦衡待制

【題解】

本篇選自《全宋詞》第二冊。

張元幹（1091—約1170），字仲宗，號蘆川老隱、真隱山人，長樂（今屬福建）人。南宋詞人。官至將作少監。秦檜當權時致仕南歸。有《蘆川歸來集》、《蘆川詞》。

賀新郎，詞牌名。又名“金縷曲”、“賀新涼”、“乳燕飛”等。雙調，仄韻。用入聲韻音節尤高亢，南宋豪放派詞人喜作此。胡銓，字邦衡，官樞密院編修。高宗紹興八年，胡銓上書反對“和議”、請斬秦檜等三人，因貶為福州簽判；紹興十二年，再遭除名編管新州（治今廣東新興）。作者作此詞以相送。詞題又作“送胡邦衡赴新州”。

夢繞神州路。悵秋風、連營畫角（1），故宮離黍（2）。底事昆侖傾砥柱（3），九地黃流亂注（4），聚萬落、千村狐兔？天意從來高難問，況人情、老易悲如許。更南浦（5），送君去。涼生岸柳催殘暑。耿斜河（6）、疏星淡月，斷云微度。萬里江山知何處？回首對床夜語。雁不到、書成誰與？目盡青天懷今古，肯兒曹、恩怨相爾汝（7）？舉大白（8），聽金縷（9）。

【注釋】

（1）畫角：古管樂器。傳自西羌。形如竹筒，本細末大，以竹木或皮革等制成，因表面有彩繪，故稱。發聲哀厲高亢，古時軍中多用以警昏曉，振士氣，肅軍容。帝王出巡，亦用以報警戒嚴。（2）離黍：亡國之悲。《詩經·國風·王風》：“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謂周大夫行役過鎬京，視往日宗廟宮室遺址，黍稷茂盛，因悲周室顛覆，乃作此詩。后以黍離喻國家破敗。（3）底事：猶言何事。昆侖傾砥柱：傳說昆侖山有天柱，天柱崩則天塌。（4）九地黃流：遍地洪水。傳說黃河中有砥柱，砥柱崩則黃水泛濫，九州覆滅。（5）南浦：本義為南面水邊，后常用以稱送別之地。（6）耿斜河：明朗的天河。（7）恩怨相爾汝：謂兒女親昵之語。語出韓愈《聽穎師彈琴》：“昵昵兒女語，恩怨相爾汝。”（8）大白：酒杯名。（9）金縷：即《金縷曲》，又名《賀新郎》。

【導讀】

“夢繞神州路”，詞人說，我輩靈魂都離不開未光復的中原。“悵秋風”三句，寫值此素秋，在蕭蕭的風聲之中，一方面號角之聲連綿不斷，似乎武備軍容十分雄武，而一方面想起故都汴州，已是禾黍稀疏，一片荒涼。此句將南宋局勢，縮攝于尺幅之中。以下便由此發出強烈的質問之聲：“為何昆侖山天柱崩塌，黃河濁流泛濫，千村萬落狐兔成群？”譴責宋王朝阻擋不了金兵的入侵，中原人民遭受流離失所的巨大苦難。

過片便預想別后情景，餞別是在水畔，征帆既去，但不忍離去，佇立到江邊以致柳枝隨風吹飄起，產生一絲涼氣。此別之后，不知胡公流落何地，相去萬里，更欲對床夜話。云雁南飛，不逾衡陽，而今新州距離衡陽幾許？賓鴻不至，書信將憑誰寄付？不但問天之意直連上片，而且痛別之情古今所罕。情到此處，何以言表？姑且引杯長飲，聊遣摧心之痛。

【思考】

在北宋滅亡，士大夫南渡的這個時期，慷慨悲壯、憂國憂民的詞人們，名篇迭出。細讀本詞，說說作者是如何抒發滿腹悲憤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