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行詩一首

徐志摩

憂愁他整天拉著我的心，

像一個琴師操練他的琴；

悲哀像是海礁間的飛濤；

看他那洶涌，聽他那呼號！

（選自《徐志摩詩全編》）

【賞析】

徐志摩，是中國現代文學史上一位特殊的詩人，他的思想感情連同他的詩作一樣復雜而多變：他既寫過向往“未來的光明”、同情勞苦大眾的詩篇，更有一些彷徨、苦悶、頹廢之作。

《四行詩一首》發表于1925年。這一時期作者“過的日子簡直是一團漆黑，每晚更深時，獨自抱著腦殼伏在書桌上受罪，仿佛整個時代的沉悶蓋在我的頭頂”（徐志摩《自剖》）。在這首短詩中，作者所抒發的悲哀、憂愁之情，大概就是這樣一種生活感受的真實寫照罷。悲哀憂愁的緣由或為人生，或為家庭，或為塵世……

詩人寫他的憂愁很特別，只用一個“拉”字，以“琴師操練”的“琴”來作比，就把整日被憂愁困擾吞噬著的心靈劇痛活畫了出來——其聲調，想必是如泣如訴，哀怨憤懣；其時序，想必是隨心所欲，說來就來，既有隨意性，又可能有規律性。

寫悲哀，詩人更是單刀直入，干脆用“海礁間的飛濤”作比了。波濤的洶涌之勢，一陣高過一陣，一浪蓋過一浪；波浪的號啕之聲，一聲連著一聲，一聲高出一聲。這陣陣浪濤，其氣勢，其聲響，多么像詩人的悲哀之情。

古往今來，寫到悲哀、憂愁的詩句有多少？不管是“凄凄慘慘切切”，還是“抽刀斷水水更流”，始覺不如徐志摩來得干脆、痛快，似乎也不如徐志摩寫得恰當、形象。

（金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