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當——清新

徐志摩

檐前的秋雨在說什么？

它說摔了她，憂郁什么？

我手拿起案上的鏡框，

在地平上摔了一個丁當。

檐前的秋雨又在說什么？

“還有你心里那個留著做什么？”

驀地里又聽見一聲清新——

這回摔破的是我自己的心！

（選自《徐志摩詩全編》）

【賞析】

屋外是淅瀝作響的秋雨，屋里失戀的人在憂郁。連淅淅瀝瀝的秋雨也不忍看失戀人受痛苦的折磨了，它告訴他解脫的辦法。于是他拿起裝著她的鏡框，“丁當”一聲摔碎在地上。胸中的郁悶得到一次痛苦的發泄。真的解脫了么？沒有！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檐前的秋雨再一次告訴他徹底解脫的辦法：“你心里那個留著做什么？”但是，心靈的傷痛實在是無法消除的，消除的代價是心靈的破碎。

痛楚的心靈，憂郁的情感，本不容易用干凈利落的詩句表達。秋風秋雨往往被人們作為外在的景觀起一些襯托或渲染的作用，而在這首詩里，心意突發，秋雨被詩人拉來作為直接參與剖開抒情主人公靈魂秘密的主動者，由外而內，由表及里，僅用短短的兩節八句就揭示出處于極度痛苦中的失戀者的微妙復雜難以言說的內心世界，并且使無聲無形不易捉摸的情感因此而變得有形有聲，心靈的破裂之聲清脆響亮，令人心動不已。

一如詩題，這首詩無論從視覺上還是聽覺上，均能給人清新的、清爽的、清脆的美感。用明凈清爽的詩句，輕快跳躍的節奏表現心靈的憂郁與破碎一般來說是不和諧的，但是，本詩并沒有給我們這樣的感受，反而覺得耳目一新。出奇出新的藝術效果出自詩人獨特的感受和把握。

（李文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