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潛僧綠筠軒

可使食無肉，不可居無竹。

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

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醫。

旁人笑此言，似高還似癡。

若對此君仍大嚼[1]，世間哪有揚州鶴！

【注釋】

[1]大嚼：語出曹植《與吳質書》：“過屠門而大嚼，雖不得肉，貴且快意。”譏刺人的貪欲。

【譯文】

飲食可以沒有肉，居處不能沒有竹。沒肉人變瘦，沒竹人變俗。人瘦可以增肥，人俗不能醫治。有人笑我胡言亂語：“你是高雅還是癡？”依我說，你既要竹的清雅，還舍不得私欲的貪求，——這世上哪里有“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

【解析】

於潛僧，出家于於潛縣寂照寺。寺內有綠云軒，竹樹滿庭，十分清雅。本詩以議論為主，借竹寫人，稱揚風雅勁節的高潔，譏刺物欲俗骨的卑污。今天讀來仍不乏教益。

詩中運用了王徽之愛竹、“騎鶴上揚州”兩個典故。《晉書·王徽之傳》載，王羲之的兒子王徽之為人高雅，生性喜竹。一次，寄居于一座空宅，剛入住便種竹。人問何故，他“嘯詠指竹曰：‘何可一日無此君。”蘇軾對此語無疑是心領神會的。這首詩前六句便由此生發而出，借以抒發蘇軾雅愛竹樹、珍愛美德、高揚清風亮節的心志。“無竹令人俗”“士俗不可醫”則是對缺乏風節之輩的警示。“揚州鶴”，語出《殷蕓小說》，故事中有一人奢望“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意謂兼得升官、發財、成仙之利，蘇軾引用此言加以反詰，意在警喻世人：世上沒有高雅與物欲兼而得之的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