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雷峰影片

徐志摩

我送你一個雷峰塔影，

滿天稠密的黑云與白云；

我送你一個雷峰塔頂，

明月瀉影在眠熟的波心。

深深的黑夜，依依的塔影，

團團的月彩，纖纖的波鱗——

假如你我蕩一支無遮的小艇，

假如你我創一個完全的夢境！

（選自《志摩的詩》新月書店1928年8月版）

【賞析】

這是一種境界，一種詩人所極力追求的深沉靜謐的境界。重要的在于詩人如何靜靜地、輕輕地、悄悄地把讀者帶進這種境界之中，讓讀者與詩人共享此境此情。

從首句的“我送你一個雷峰塔影”，到末句的“你我創一個完全的夢境”，詩人依次將山、塔、云（黑云和白云）、明月、水波展現在你的眼前，這一切又都在月明與水光交映之中，天宇下的一切又都搖蕩在明月下的水波中，隨著纖纖波鱗的閃耀，塔影依依而月彩團團……一幅朦朧優雅的水墨畫展現在你的眼前。僅此還不夠，詩句的兩個“假如”，使你進入想象之中，你和詩人一起將一只小艇蕩入月光水色，你在不自覺之中沉浸在一個有著特殊的色澤、特殊感覺的氛圍之中，使你無法分清到底是在夢境般的水墨畫中還是在水墨畫般的夢境之中。

詩人將八個精致的詩句組成四對勻稱的疊句，讀者在閱讀的時候，自然生發出一種明暗水波泛出鱗鱗月光的節奏感，那幅夢境般的朦朧的水墨畫在小夜曲般美妙的樂聲中徐徐展現開來。僅為這優雅的節奏，你也不會拒絕和詩人一起去蕩一只無遮的小船，去共創一個完美的夢境。

（李文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