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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淵明《擬古九首》原文、注釋、譯文、賞析

來源:網絡轉載    作者:未知    更新于:2022-03-29 11:32:08

擬古九首

【原文】

其一

榮榮[1]窗下蘭,密密堂前柳。初與君別時,不謂行當久。出門萬里客,中道逢嘉友。未言心相醉,不在接杯酒。蘭枯柳亦衰,遂令此言負。多謝[2]諸少年,相知不中厚[3]。意氣傾[4]人命,離隔復何有?

【注釋】

[1]榮榮:茂盛。

[2]謝:奉勸。

[3]中厚:忠厚。

[4]傾:付出全部。

【譯文】

茂盛幽蘭盛開在窗下,堂前有濃密的垂柳。當初與你別離的時候,不曾想到此行如此之久。出門萬里,客居他鄉,半道上竟結交所謂的嘉友。不曾說話,心便已迷醉,醉意并不是來自飲酒。幽蘭枯萎,垂柳也已衰落,別時的誓言被拋卻。誠懇地奉勸諸位少年,相知之時的忠厚未必代表那人會永遠如此。一朝的意氣可能斷送生命,一旦分離,他將你毫不留情地拋棄。

【賞析】

出于和《飲酒二十首》同樣的道理,這組詩仍一首首賞析。本詩中,送別之人對應晉朝;所謂“嘉友”,即誘惑游子的人,對應南朝宋;而游子,則對應劉裕。

“榮榮窗下蘭,密密堂前柳”,這絕非簡單的起興。“初與君別時,不謂行當久”,意指劉裕未能像王導、謝安那樣,忠心輔佐新主,特別是晉安帝司馬德宗。

“出門萬里客,中道逢嘉友”,作者想表達的是“昔為蕩子婦,今為娼家女”,前者畢竟是良家婦女,對應晉,而后者所謂的風塵女子則對應南朝宋。

“未言心相醉,不在接杯酒。蘭枯柳亦衰,遂令此言負”,之前蘭花與柳樹還很茂密,在這里形成了對比。單就這四句而言,大有卓文君對司馬相如“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白頭吟》)的氣魄。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在皇權的誘惑之下,劉裕沒有像王導、謝安那樣功成身退。

“多謝諸少年,相知不忠厚”,這兩句讓筆者想到《詩經》中那句“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意氣傾人命,離隔復何有?”作者明面上是告誡少年不要輕易地付出真心,實際上是暗諷劉裕沒有像王導、謝安那樣輔佐晉朝國君。

全詩以棄婦的口吻述說了一個男子受到了誘惑,然后背叛的故事。借癡男怨女之口隱晦表達亡國之慟的詩最早見諸《詩經》,比如《王風·葛藟》等。

其二

【原文】

辭家夙嚴[1]駕,當往至無終[2]。問君今何行?非商復非戎[3]。聞有田子春[4],節義為士雄。斯人久已死,鄉里習其風。生有高世名,既沒傳無窮。不學狂馳子[5],直[6]在百年中。

【注釋】

[1]嚴:整飭。

[2]無終:有三指。其一,據《漢書·地理志》記載,無終國在今天津薊縣一帶。其二,《莊子·則陽》:“與物無終無始,無幾無時。”其三,魏晉時期田疇志行高遠,隱居無終山,后人遂作隱逸之典。

[3]商:經商。戎:從軍。

[4]田子春:即田子泰,亦即田疇。田疇,字子泰,無終人,東漢末年隱士。

[5]狂馳子:輕狂小子。

[6]直:僅,只。

【譯文】

清晨我準備車馬,離開家園,將要去向往已久的無終山。敢問你為什么此刻才前行?既非經商亦非從戎。聽說無終國有一位義人田疇田子泰,他的節義可以稱為士人的楷模。這個人去世已久,但他的風氣感染了鄉鄰之間。他活著的時候就已然有了高士之名,這名聲在他身后更是流傳無窮。不去效仿那些輕狂無知的小子,他們的價值也只在一生之中。

【賞析】

從本詩來看,有人把聲名看得比性命要重要。不難理解陶淵明所謂的安貧樂道,是他信仰的事物的一部分。無論是官場“小人”還是改朝換代的無奈和悲憤,促使作者郁郁之下寫了這首詩。

“辭家夙嚴駕,當往至無終。”“無終”是曾經存在的一個具體的地方。但筆者更認同莊子的觀點,無終,意寓著不存在時間。這兩句實指無終山或無終國,虛指一種對于“無壽者相”狀態的向往。

“問君今何行?非商復非戎”,商是從商(商人在古代地位低下),戎是打仗。

“聞有田子春,節義為士雄。”田疇,字子泰,右北平無終人,東漢末年隱士。好讀書。開始為幽州牧劉虞從事,后投曹操。因為平定烏丸有功,封亭侯,不受。后從征荊州,有功,遂拜為議郎。他的一生與陶淵明大致相反,斯人哪怕在廟堂之上亦是風骨猶存,亦頗有子房之風:功遂身退,天之道。“斯人久已死,鄉里習其風”,正所謂“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壽”(《老子》)。也許正是因為田子泰沒有失去身上那種俠骨,他的風氣才能感染周圍的鄉里百姓。作者激賞那種慷慨俠義之風。

有了上述解讀的鋪陳,也就可以更為深刻地理解“生有高世名,既沒傳無窮”了,至少在作者而言的確如此。也深化了讀者對于本詩中“死而不亡者壽”的觀念的理解。

“不學狂馳子,直在百年中。”百年,是虛指。陶淵明在亡國之后心才開始歸隱,此后,除了那首《述酒》,及《答龐參軍》中的“昔我云別,倉庚載鳴。今也遇之,霰雪飄零。大藩有命,作使上京。豈忘宴安?王事靡寧”,幾乎沒有什么關于政治或軍事的篇章,更多地是關注內心的思想,與田園間的生活。也就是說,他的心開始一點點真正地歸隱了。

全詩從離家歸隱寫起,自然過渡到作者所傾慕的一位高士——田疇田子泰,最后表明了自己效仿先賢的渴望。后世的明末三先生(黃宗羲、顧炎武、王夫之)與陶淵明有著類似的境遇和思考。

其三

【原文】

仲春[1]遘[2]時雨,始雷發東隅。眾蟄各潛駭[3],草木從橫[4]舒。翩翩新來燕,雙雙入我廬。先巢故尚在,相將[5]還舊居。自從分別來,門庭日荒蕪。我心固匪石,君情定何如?

【注釋】

[1]仲春:農歷二月。

[2]遘(gòu):遇,引申為恰逢之意。

[3]潛駭:地下的事物受驚覺察。

[4]從(zòng)橫:縱橫,意為任意。

[5]相將:相與。

【譯文】

二月時節正逢時雨落下,東方一隅震響了雷聲。各種蟄蟲都從地下驚醒,草隨意地生長,而樹木也自在地伸展枝條。新來的燕子翩翩飛舞,雙雙對對地飛進我的茅廬。曾經的巢穴依然在那里,它們相隨著飛回從前的居所。自從它們離開以后,門庭就日益荒蕪了。我的心不是磐石,你的情意又將何如?

【賞析】

單純地抽離出來看,這首詩無疑是寫清新明快的景色的。但在晉宋易代的這特殊的一年中,又是在擬古組詩中,不免讓后人心生疑竇。但人是有多重性的。在此,筆者認為,作者主要是寫春天的景色。

“仲春遘時雨,始雷發東隅”,哪怕有驚雷陣陣,二月春風依然似剪刀,給風雨如晦中的作者帶來一絲明快的心境。

“眾蟄各潛駭,草木從橫舒”。驚蟄,二十四節氣中排在雨水與春分之間。

“翩翩新來燕,雙雙入我廬”,讓筆者不禁想起《停云》:“翩翩飛鳥,息我庭柯。斂翮閑止,好聲相和。”隱隱中有著一種高貴的氣度。

“先巢故尚在,相將還舊居”,頗有一種物是人非之感,為下文做好了鋪陳。

“自從分別來,門庭日荒蕪”,鳥倦飛而知還,但巢穴已然破敗。作者開始融入自己的平生經歷,暗喻了自己如浮華夢一場的仕途生涯。

“我心固匪石,君情定何如?”“君”,指的是劉宋王朝的友人。在筆者看來,“君”有兩種解讀:隱居一面的自己和擬人化的舊居。作者以這一句結尾,勉勵自己對于這種與世隔絕而獨與天地精神往來的信念,一定要堅持。

全詩以清新明快的意象開頭,隱隱地寫到了驚蟄的物候,繼而寫到燕子,并表達了“鳥倦飛而知還”的感慨與喟嘆。

其四

【原文】

迢迢百尺樓,分明望四荒。暮作歸云宅,朝為飛鳥堂。山河滿目中,平原獨茫茫。古時功名士,慷慨爭此場。一旦百歲后,相與還北邙[1]。松柏為人伐,高墳互低昂[2]。頹基無遺主,游魂在何方?榮華誠足貴,亦復可憐傷!

【注釋】

[1]北邙:山名,今河南境內,魏晉貴族多葬于此。張載《七哀詩》:“北芒何壘壘,高陵有四五。借問誰家墳,皆云漢世主。”

[2]互低昂:相互錯落有低有高。

【譯文】

高遠的百尺樓上,可以清晰地舉目四眺。晚上成為歸云的棲息之處,白天這里是飛鳥的殿堂。舉目可見悠悠的山河,平原在這里蒼茫一片。古代追求功名之士,在這里慨然地倥傯一生。一旦生命終止,不約而同地來到北邙山的墳場。這里的松柏不免為后人所砍伐,高高的墳頭似乎在起伏張望。傾頹的墳塋可能早已失去它們的主人,陵墓之中,孤魂又在何方?生前的榮華可能彌足珍貴,恰是這個原因,讓你們可憐而哀傷!

【賞析】

本詩開篇極為宏大,無論是意象抑或意境,均明顯借鑒《古詩十九首》的《西北有高樓》(西北有高樓,上與浮云齊。交疏結綺窗,阿閣三重階。上有弦歌聲,音響一何悲!誰能為此曲,無乃杞梁妻。清商隨風發,中曲正徘徊。一彈再三嘆,慷慨有余哀。不惜歌者苦,但傷知音稀。愿為雙鳴鶴,奮翅起高飛),因而格外地厚重與雄渾。

“迢迢百尺樓,分明望四荒”,第一句兼引十九首中的“迢迢牽牛星”與“西北有高樓”,而后一句,則引用了《離騷》中的“忽反顧以游目兮,將往觀乎四荒”。雖然情緒不同,但要表達的蒼涼意象是一致的。

后面兩句視野進一步擴大,“暮作歸云宅,朝為飛鳥堂”。“云”“鳥”都是陶淵明詩文中經常出現的意象。這兩句表面寫景,實際上是作者所希望的出現在自身的場景,也寄寓了作者對于光復晉室河山的一分希望。

“山河滿目中,平原獨茫茫”,看到的遼遠,想到的很多。“茫茫”,既指地域的寥闊,也指思緒的浩茫。這兩句極具蒼涼的情致。作者可能想到了三國時逐鹿中原的場景,更有可能想到自永嘉南渡后,從王敦到劉裕這幾位梟雄的輪番登場。

“古時功名士,慷慨爭此場”,對應“一彈再三嘆,慷慨有余哀”(《西北有高樓》),意象迥異,但意境相仿。“一旦百歲后,相與還北邙”,北邙山是魏晉貴族的葬身之處,而“松柏為人伐,高墳互低昂”,頗有“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的意味。

“頹基無遺主,游魂在何方?”有兩種解讀:死和生。哪怕是在魏晉時期,哪怕是陶淵明,站在生的角度,都有一份慎終追遠的心情。而站在死亡的角度,筆者想到了屈原的《招魂》等辭賦,其中很多都是巫師對魂靈的話。結合生的角度的慎終追遠,更加為自己一掬兔死狐悲之淚。不過恰恰因為站在死亡視角,一切都會達觀許多,也就不存在傷悲的情緒了。

“榮華誠足貴,亦復可憐傷”,這也算是一種悼人亦悼己的總結。不過如前所述,站在死亡的角度,幾乎一切都會淡化了。

其五

【原文】

東方有一士,被服常不完。三旬九遇食[1],十年著一冠[2]。辛勤無此比,常有好容顏。我欲觀其人,晨去越河關[3]。青松夾路生,白云宿檐端。知我故[4]來意,取琴為我彈。上弦驚別鶴[5],下弦操孤鸞[6]。愿留就君住,從今至歲寒。

【注釋】

[1]三旬九遇食:用子思的典故,子思在衛國窮得一月吃九餐。見《有會而作》注釋【8】。

[2]此句化用《莊子·讓王》:“曾子居衛,……十年不制衣……”

[3]河關:河流與關隘。

[4]故:特地。

[5]別鶴:《別鶴操》,古琴曲名,原意夫妻分別,引申為退隱世間。

[6]孤鸞:指古琴曲《雙鳳離鸞》。

【譯文】

東方有一位圣人,穿著破舊的衣服,時常狼狽不堪。一個月也吃不上幾頓飯,好幾年都戴著同一頂帽子。他的辛勞精進無人能比,卻時時面帶微笑。我想去看看這個人,于是早晨起來就翻山越嶺。路邊栽滿了青郁的松樹,悠悠白云也棲息在屋檐一角。他知道了我特地前來的用意,取下古琴為我彈奏。先彈了一曲《別鶴操》,繼而又彈了一曲《雙鳳離鸞》。我多么希望能和這位圣人一起居住,從今以后,直至花木凋零,月冷歲寒。

【賞析】

這首詩描寫了作者見賢思齊的渴望,同時抒發了類似于“吾將遠逝以自疏”的感喟。

全文重點描寫了宗圣曾子(曾參)和述圣子思(孔伋)。筆者以為儒家包容而廣博安靜的精神止于子思,到了孟子,就開始著重于善惡之分仁義之辨了。而《中庸》全篇,講述的恰恰就是回歸自性安寧的一部典籍,與老子“致虛極,守靜篤”的思想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子思和孔子不僅有血緣上的關系,更有著學術上的傳承。

“東方有一士,被服常不完。三旬九遇食,十年著一冠。辛勤無此比,常有好容顏”,詩句通俗易懂,以上六句是對于述圣子思、宗圣曾子的描寫。這讓筆者想到孔子對顏回的贊賞:“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確實,顏回,或子思,都是真正的安貧樂道的生命,他們安安心心本本分分地過好每一個快樂或不快樂的當下,并以儒者的威儀完成對于當下的尊重,所以擁有至樂。據《孟子》記載,子思曾被魯繆公等國君尊為賢者,以師禮相待,但終未被起用。筆者讀《孟子》,感到一股浩然正氣,而讀《中庸》,讀出的卻是謙和的文風。這或許也是陶淵明所向往的性格吧。

“我欲觀其人,晨去越河關”,陶淵明自然不可能去見一個抽象的人,但還是煞有介事地想象他與圣賢相見的場景。“晨去越河關”,河關,不僅是指空間或時間的障礙,更是指心理上的掛懷。

“青松夾路生,白云宿檐端”,再度讓筆者想到《歸去來兮辭》的“云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作者把視角轉向自然,并在這個意義下,與圣賢神交。

“知我故來意,取琴為我彈。上弦驚別鶴,下弦操孤鸞”,就形式而言,筆者想到《古詩十九首》中的“上言長相思,下言久別離”,而就內容而言,實際上是作者自己和自己的對話,如注釋所言,別鶴和孤鸞,分別對應《別鶴操》與《雙鳳離鸞》,曲意分別代表夫妻離別與鳳之隕落,引申為自己的歸隱與晉朝的覆滅。

“愿留就君住,從今至歲寒”,作者實際想表達的是恪守清貧,不再出仕,尤其是仕于新朝,作者的內心似乎也一直恪守著儒家安貧樂道的思想。

其六

【原文】

蒼蒼谷中樹,冬夏常如茲。年年見霜雪,誰謂不知時?厭聞世上語,結友到臨淄。稷下[1]多談士,指彼決吾疑。裝束既有日,已與家人辭。行行停出門,還坐更自思。不怨道里長,但畏人我欺。萬一不合意,永為世笑之。伊懷[2]難具道,為君作此詩。

【注釋】

[1]稷下:劉向《別錄》載,齊都臨淄有稷門,稷門附近稱稷下,談士都希望聚集在這里。《史記·田敬仲完世家》:“齊宣王時,稷下學士復盛。”

[2]伊懷:此懷。

【譯文】

生長在山谷中蒼茫的大樹,冬夏常青。年年歷經霜雪的洗禮,誰說它不知道四季變化?厭倦了世俗的言語,和朋友一起來到臨淄城。稷門之下多是滿腹經綸的談士,為了解決我的疑問所以前去拜訪他們。整裝待發定下了動身之日,也已同家人相別離。猶豫不覺地走出門口,轉還坐下來陷入深思。不抱怨道路有多么漫長,只是擔心別人相欺。萬一不合他們的意愿,我將長久地受到世人的嗤笑。如是心情難于一一寫下,為答復自己我作了這首詩。

【賞析】

作者在這首詩中,似乎表達了進一步的避世,“為君作此詩”中的“君”僅僅是虛構,或想象出另一個出仕的自己。也就是說,這是一種自我對話。

“蒼蒼谷中樹,冬夏常如茲”,讓人想到《古詩十九首》中的“馨香盈懷袖,路遠莫致之。此物何足貴,但感別經時”。如前一首詩中所言,“愿留就君住,從今至歲寒”。

“年年見霜雪,誰謂不知時?”與那句“松柏之志猶存”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反映出了陶淵明忠貞于初心的性格。

“稷下多談士,指彼決吾疑”,這一句結合背景與語境,筆者認為多是指白蓮社的居士。實際上,這一問本身就包含答案了。佛教講求的是一種無心的境界(“八風吹不動,端坐紫金蓮”)。在天下人的三觀遭到巨大的沖擊乃至顛覆時,陶淵明沒有足夠的自信,所以想向白蓮社的好友尋求勇氣與信心。所以不難理解作者緣何“裝束既有日,已與家人辭。行行停出門,還坐更自思”,作者的彷徨不前來自于內心的糾結與神傷。

“不怨道里長,但畏人我欺。萬一不合意,永為世笑嗤”。他怕別人用所謂的佛法欺騙他,某種程度,從“永為世笑嗤”中我們能看出,他愛惜自己的羽毛,不愿意讓世人對他有所詬病,世人皆如此,淵明亦未能免俗。但事實上,根據陶淵明的性情,政局有政局的動蕩,而淵明有淵明的安排。而這一安排應該在“行前”(如果存在)就已打算好了。

“伊懷難具道,為君作此詩”,頗有現在朋友間書信結尾處“字短情長,再祈珍重”的意味:如是心境,難于付諸筆墨,憑著我們對于彼此的理解,你還是自己體會吧。如開頭所言,這個“君”更大程度上指的是有入世之心的自己,至少是另外一個自己。而非某一個具體的好友。全詩剖析了自己的心路歷程,從彷徨無依到自我遣懷。

其七

【原文】

日暮天無云,春風扇[1]微和。佳人美清夜,達曙[2]酣且歌。歌竟長嘆息,持[3]此感人多:皎皎云間月[4],灼灼[5]葉中華[6]。豈無一時好,不久當如何?

【注釋】

[1]扇:吹拂。

[2]達曙:到達天明。

[3]持:同“恃”,轉引為“念”。

[4]此句化用卓文君《白頭吟》:“皚如山上雪,皎若云間月。”

[5]灼灼:鮮明美麗的樣子。《詩經·周南·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6]華(huā):同“花”。

【譯文】

夜幕降臨,天空萬里無云,春風緩緩而溫和地吹拂著。佳人喜歡這良辰清夜,到了天亮還邊飲酒邊唱歌。清歌已畢,轉而長長地嘆息,這美景不免讓人感觸良多:皎潔如彩云間的月光,絢爛如枝葉間的花朵。怎能說它沒有一時之美好,但不久以后又當如何?

【賞析】

字面是由喜到悲,并不難理解詩人“欲將沉醉換悲涼”的心態。結合晉朝的覆滅與這首詩較多的用典,可以說這首詩寫得很隱晦,從家國之嘆寫到自身的感受。

“日暮天無云,春風扇微和”,“扇”字運用擬人的修辭手法,把春風人格化,生動形象地寫出了春風和煦溫和又情意綿綿的情態,抒發了詩人對春風的喜愛,構畫出一幅春意融融、沁人心脾的“浴風圖”。

“佳人美清夜,達曙酣且歌”,“佳人”很顯然指的是美好的人物。《楚辭·九章·悲回風》:“惟佳人之永都兮,更統世而自貺。”而如前面的賞析所言,《悲回風》是一篇低沉的文字,陶淵明或有所指。

“歌竟長嘆息,持此感人多”,前面一句隱然有“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的感受。面對夕陽無限好的景色,作者飲酒時也不免“欣慨交心”。結合背景,我們明白陶淵明為什么而哀傷。

“皎皎云間月,灼灼葉中華”,卓文君得知丈夫司馬相如另覓新歡時,悲憤之下作了《白頭吟》:“皚如山上雪,皎若云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這無疑是反諷,或許作者表達的是一種深深的失望,但他顯然沒有和劉裕討價還價的資格與能力。

“豈無一時好,不久當如何?”這一句也上接《離騷》之悲:“恐鵜之先鳴兮,使夫百草為之不芳。”戰爭的毀滅是可怕的,但更可怕的是人不得不面對毀滅后的斷壁殘垣,以及需要修補的心靈與家園。

這首詩的重點是描寫夕陽西下的景色。結合特殊的時代背景,使得本詩含義更加厚重。

其八

【原文】

少時壯且厲[1],撫劍獨行游。誰言行游近,張掖至幽州[2]。饑食首陽薇[3],渴飲易水流[4]。不見相知人,惟見古時丘。路邊兩高墳,伯牙與莊周。此士難再得,吾行欲何求?

【注釋】

[1]厲:性情剛烈。

[2]張掖(yè)至幽州:張掖和幽州均為地名,大致分別在今天的甘肅與河北。

[3]首陽薇:暗指伯夷、叔齊因不食周粟而死。

[4]易水流:暗指荊軻事。

【譯文】

年少時我的心志剛猛,持劍獨自出游。誰說這次出行不遠?我從張掖遠游到了幽州。饑餓的時候吃首陽山上的野菜,干渴時喝易水的清流。沒有見到那些令人向往的人物,只是看見古代的丘陵。路邊有兩座高高的墳塋,里面分別安葬著伯牙和莊周。這樣的隱士再難得到,到處行游,又有什么追求?

【賞析】

這首詩的意象不多,全詩透出的氣息卻是一派高古之風。有學者認為陶淵明少年時代去過甘肅和河北。但筆者認為這種可能性很小:第一,東晉的版圖不含張掖和幽州,且二地離淵明的家鄉太遠;第二,認為此行真實存在的學者,指出陶淵明大約二十歲完成的這次出游,但他那時正因饑荒而四處謀生,反而減少了這次出行的可能性。筆者認為,他于弱冠之年曾外出謀生,晚年回憶起那段經歷時,想象出這次不曾存在的出行,用“托言”的方式寫下了這首詩。

“少時壯且厲,撫劍獨行游”,古人都有仗劍行走天涯的夢想,“思緒萬千憶往事,一夜夢中游天涯”,作者開始了他的想象。

“誰言行游近,張掖至幽州”。陶淵明可能的確因少時的貧寒去過很遠的地方謀生,后一句可能有些夸張,從甘肅到河北,不說兵荒馬亂(其時為東晉十六國,確切地講,可能是前秦),就是從邏輯上來說也不現實,作者老家江西,所以不大可能從甘肅出發(作者沒寫“潯陽至幽州”)。進一步驗證了筆者的觀點:這次出行并不存在,只是托言。

“饑食首陽薇,渴飲易水流”,一方面暗示幽州的所指(首陽山和易水均屬當時的幽州),一方面結合詩文,上下兩句分別對應伯夷、叔齊和荊軻,前者餓死首陽,后者渡易水刺秦,都是反抗某種在他們而言的暴權的行為,這也暗示了作者其時的政治態度。

“不見相知人,惟見古時丘”,今生不見一個知己,唯有天地和荒涼的丘陵與作者相伴。此時,這些開闊蒼茫而高遠的景象充盈在作者的心中,所以配與作者相伴的,只有這西風殘照漢家陵闕式的意象了。

“路邊兩高墳,伯牙與莊周”,俞伯牙擅長彈琴,而鐘子期善于傾聽琴聲,他們是知音。俞伯牙是古代的一個隱者,莊子也是,陶淵明心向先賢。“悲時俗之迫阨兮,愿輕舉而遠游。”(《楚辭·遠游》)作者要效仿莊子那樣,做一個純粹的逍遙的隱者,這是作者將伯牙和莊子并列的原因。“此士難再得,吾行欲何求”,像這樣心懷天地的隱士已經不在了,哀莫大于心死,作者也不再對這個世間有所奢求。

全詩從少年時代的游俠經歷說起,談到了一些著名的且具有隱喻意味的古人。最后感嘆自己煢獨于世間,精神上了無所依的感受。

其九

【原文】

種桑長江邊,三年[1]望當采。枝條始欲茂,忽值山河改。柯[2]葉自摧折,根株[3]浮滄海。春蠶既無食,寒衣欲誰待。本不植高原,今日復何悔!

【注釋】

[1]三年:劉裕戊午年十二月弒安帝,于庚申(元煕二年)逼恭帝禪讓,恰為三年。不過結合詩文,也有虛指之意。

[2]柯:枝。

[3]根株:入土為根,出土為株。

【譯文】

長江邊種桑樹,原本幾年可以采摘。眼看著就要枝繁葉茂,忽逢山河變色了。枝葉摧折自不必說,樹也被連根拔起,飄向大海。春天的蠶沒有吃食,厚厚的寒衣又從哪里而來?本來就沒有種在高原之上,今天又有什么可以后悔的!

【賞析】

組詩最后一首,很明顯這是一首政治隱喻性極強的詩。劉裕把晉安帝從桓玄手中搶來,阻止了桓玄篡位,這曾一度增加作者對他的敬仰的心情。陶淵明認為臣子應該盡到臣子本分,死后享有他應有的哀榮。

但他忘記了,他一心效忠的晉朝,是怎么來的了。須知,“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不到兩百年,相似的悲劇發生了,而這一次的弒君者,是出身并效忠于晉朝的北府兵劉裕。

“種桑長江邊,三年望當采。”桑,是晉朝國運的象征。長江,無疑是指東晉。“三年望當采”,指經過桓楚的動亂平定后(405年),加之劉裕東征西伐,十幾年后東晉應該欣欣向榮才是,但山河色變:“枝條始欲茂,忽值山河改。”象征晉朝國運的桑樹正要枝繁葉茂甚至欣欣向榮,但扎根于斯的土壤淪陷了,很明顯,這隱喻了江山易幟。

“柯葉自摧折,根株浮滄海”,不僅黎民蒼生再度經歷流離失所,也暗指晉朝皇族的命運風雨飄搖。安帝已經被弒殺了,恭帝失去了權力的保護與庇佑,命懸一線(次年的恭帝被弒驗證了陶淵明的預見)。

“春蠶既無食,寒衣欲誰待”,國家失去對于軍隊的掌控,才使幾乎每一位皇帝都過得戰戰兢兢,如同在冬天失去棉衣。不過,如果僅從國家的角度解釋這句詩,未免失之偏頗,作為補充,筆者認為:第一,這也明示了黎民的悲苦;第二,為過渡到結尾做好鋪陳。

“本不植高原,今日復何悔!”從永嘉南渡,晉元帝登基開始,皇室幾乎就沒有實質性地掌握過軍權。從大將軍王敦手握兵權,后蘇峻之亂,到桓溫、桓玄,再到劉裕。百年東晉里,幾乎沒有皇帝中央集權的概念與制度。沒有一個強有力的君主把東晉這棵桑樹護佑上高原,才導致今天改朝易代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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