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遇樂·戲賦辛字送茂嘉十二弟赴調

【題解】

辛茂嘉是辛棄疾的族弟，排行十二，曾隨辛棄疾南渡，是其得力助手。此時，辛茂嘉即將出發去南宋京都臨安赴任，辛棄疾祝愿族弟赴京將大有可為，故作詞勉之。全詞語句妙趣橫生且又意味深長，著重于描寫本門家世以及個人對于本門姓氏的分析，借以表白心志。上闕起筆八字，總括辛氏家族世代忠烈，并以此貫穿全篇，將“辛”字內涵和外延巧做文章，既自然貼切又緊扣主題；下闕對比而談，以別人家的錦衣玉食，權位威重，來反襯自家的清白儉樸、仕途坎坷。通篇詼諧風趣，像是戲說，實則語重心長，耐人尋味。

【原文】

烈日秋霜①，忠肝義膽②，千載家譜。得姓何年，細參辛字③，一笑君聽取：艱辛做就，悲辛滋味，總是辛酸辛苦。更十分、向人辛辣，椒桂搗殘堪吐④。

世間應有，芳甘濃美，不到吾家門戶。比著兒曹⑤，累累卻有⑥，金印光垂組⑦。付君此事，從今直上，休憶對床風雨⑧。但贏得、靴紋縐面⑨，記余戲語⑩。

【注釋】

①烈日秋霜：比喻為人剛毅正直，像烈日秋霜讓人可畏。②忠肝義膽：意思是忠心耿耿，仗義行事，十分忠誠。③細參：細細參詳，仔細分析。此句意為不知辛氏得姓于何年，且聽我分析辛字的意思。④椒桂：胡椒、肉桂。搗殘：搗碎。⑤兒曹：兒輩，孩子們。⑥累累：連接不斷；連續成串。⑦組：古代佩印用的綬。⑧對床風雨：指親友或兄弟久別重逢，在一起親切交談。同“對床夜雨”。⑨靴紋縐面（xuēwén zhòu miàn）：面容褶皺就像靴子的紋絡一樣。形容強顏歡笑。⑩余：我。

【譯文】

我們辛氏家族的先輩們都是具有忠肝義膽的人，而且他們個個稟性剛直嚴肅，像“烈日秋霜”一樣，堪稱令人可畏而又可敬，至今家譜傳承已經有千年之久了。若問我們祖上從哪一年獲得這個姓氏的，且聽我仔細分析辛字的意思，這或許只能博取你的聽后一笑了，但你還得聽我細細講解：我們辛家這個“辛”字，是由“艱辛”做成，含著“悲辛”滋味，而且總是背負“辛酸、辛苦”的命運。更加十分重要的是，辛者，辣也，這是我們辛家人的傳統個性，而有些人不堪其辛辣，就像吃到搗碎的胡椒肉桂一樣，忍不住立刻就要嘔吐。

人世間縱然是有數不勝數的芳香甜美與榮華富貴，但輕易不會進到我們辛氏門戶。比不得那些權貴人家的子弟們，無須辛苦，但是富貴榮華卻總是連接不斷擁有，腰間掛著金光燦爛的金印，懸垂的金絲綬帶飛舞。我交待你這些家族姓氏的含義，同時也把為我們家族謀取高官顯爵、光宗耀祖的事也交付給你了。從今以后，你青云直上的時候，可以不必回想今天咱們兄弟之間的這場對床夜語。但是你一定要記住，官場有官場的規則，取得官爵以后，要想步步高升就得扭曲辛家的剛直性格，但是那種逢人陪笑的日子也不好過，你要好自為之，希望你日后能夠記起我今天所說的這些戲說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