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韻答云上人（三首）

（一）

諸天花雨隔紅塵［1］，絕島［2］飄流一病身。

多少不平懷里事［3］，未應辛苦作詞人。

題解

這組詩系從《蘇曼殊全集》（開華本）錄出。1909年秋，曼殊“振錫南巡，流轉星霜”（《潮音·跋》），到印尼爪哇中華學校任英文教員。1911年暑假，曾去日本東京，暑假后，仍回中華學校任教，故疑寫于1912年。這組詩吐胸中之塊壘，寄遐情于契友，可謂情真韻純。步韻——依照原詩的用韻去作詩。云上人——張烈，原名廉，字云雷，浙江樂清人。南社詩人。曼殊中華學校同事，至1914年仍相往還。上人——佛教稱具備德智善行的人，后來用作對僧人的敬稱。

注釋

［1］諸天——佛教用語。指所謂“三界（欲界、色界、無色界）”。佛經言欲界有6天，色界之四禪有18天，無色界之四處有4天，其他尚有日天、月天、韋馱天等諸天神，總稱28天。（天：指清凈光潔，最勝最尊的境界。）花雨——佛教用語。指恩澤。《維摩經·問疾品》:“會有一天女，以天花散諸菩薩，悉皆墮落，至大弟子，便著不墜。天女曰：‘結習未盡，故花著身。'”紅塵——人世間。此句意謂自己雖已祝發為僧，但塵根未斷，未能達至“諸天花雨”的超凡境界。

［2］絕島——指爪哇。1910年3月15日，曼殊自爪哇致高天梅函有“殘僧飄流絕島”之句。

［3］不平懷里事——語本賈島《書恨》:“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與君，誰為不平事。”

（二）

舊游如夢劫前塵［1］，寂寞南洲［2］負此身。

多謝索書［3］珍重意，恰儂憔悴不如人。［4］

注釋

［1］劫——劫持。前塵——指迷惑人的真性的“六塵”（佛家稱色、聲、香、味、觸、法為六塵，《楞嚴經》:“佛告阿難，此是前塵，虛妄相想，惑汝真性。”）。

［2］南洲——指東南亞一帶。

［3］索書——求書（信）。

［4］儂——相當于“我”，此為作者自指。此句系對“云上人”之問訊的下面回復，用“不如人”極言自己孤獨寂寥、窮愁潦倒的難堪處境。

（三）

公子才華迥絕塵［1］，海天寥闊寄閑身。

春來夢到三山未［2］？手摘紅櫻拜美人。

注釋

［1］公子——謂云上人張烈。迥——遠。絕塵——本指馬蹄不沾塵，風入四蹄，疾馳飛奔。后指超絕凡俗，不可躋攀之意。《莊子·田子方》:“夫子步，亦步；夫子趨，亦趨；夫子馳，亦馳；夫子奔逸絕塵，而（顏）回瞠若乎后矣。”［2］三山——三神山。古代傳說東海中有蓬萊、方丈、瀛洲三山，為神仙所居。《史記·封禪書》:“此三神山者，其傳在勃海中，去人不遠……蓋嘗有至者，諸仙人及不死之藥皆在焉。其物禽盡白，而金銀為宮闕。未至，望之如云；乃到，三神山反居水如下；臨之，風輒引去，終莫能至云。”此指日本。按：此詩系“步韻答云上人”之作，而云上人曾去過日本，故作者有此設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