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希的船
之所以用“阿希的船”作本文的標題,是因為那時道院小鎮上的人們,每天一到下午三四點鐘的光景,都會問:阿希的船到了沒有?那阿希的船,成了大家的守望與企盼。之所以阿希的船顯得那么重要,那是因為阿希的船是道院鎮與外界溝通的主要橋梁。
道院鎮地處奉賢南端,說是最南端,其實離瀕臨杭州灣的柘林鎮有五公里許,西端的新寺鎮也在四五公里外,東端離光明鎮、錢橋鎮的距離與柘林等。相去縣城南橋更遠,直線距離也有六公里多。用現代的交通來衡量,這距離并不算遠。但在交通不發達的八十年代以前,這應該是很傷腦筋的路程。道院鎮與這些地方的連通,就靠條條蜿蜒的泥路與清澈亮麗的水路。那些泥路與水路,宛似一根根青藤,堅韌地枝蔓著。附近的村落是藤上的花蕾,道院鎮就是那藤蔓盡頭結出的一個秋瓜。這藤雖然不怎么茁壯,但在歷史的長河中,那花卻開得火旺,那瓜也發育得周正飽滿,如小家碧玉。
道院鎮因處在西街的“上真道院”而得名。“上真道院”始建于元代,經明清二朝,到嘉乾年間,香火鼎盛,道院集鎮由此繁焉。說它繁盛,其實規模也就東西一里地左右,中間有一座石拱橋,將小鎮分成東西兩街。但麻雀雖小,卻五臟俱全。街面也不寬,二庹上下,中間是側鋪的三七青磚;屋檐也不高,如果你是一米八的個在檐下走,就有點嚇絲絲的,唯恐椽上的倒釘會鉤破你的頭皮,所以只能微縮著脖子。猜想以前的人五短身材的居多,不然為什么建得那么矮呢?屋舍大多是平房,只有東街有一棟磚木結構的二層樓房,原本是一鄉紳的宅院,解放后便成了農村信用社。西街除“上真道院”外,還有一家專門打制農具、刀具、鐵釘的鐵鋪,一爿生豬屠宰場。到日頭過午,香客的祈禱聲,打鐵激昂的叮當聲,與豬們最后的掙扎聲撕鬧成一片。
小鎮鬧猛的市面主要在東街。由西過了石拱橋,臨清水河與道院港的,則是一爿南雜貨店,一家水果攤,一爿豆腐店;毗連著是高家的茶館,對門與側里有兩家小酒館;中間是“吳記天生堂藥鋪”,主人是南匯人,一個厚道安分的老中醫;再往東間雜著洋布店、彈棉花鋪,三五家剃頭店,還有香燭店、米行、肉店;再就是銅匠鋪、修鞋修傘配鑰匙啄碗的攤了。
阿希的家住在最東頭的道院中學對浜,晚上,門前的河里就泊著阿希的船。
阿希是紹興人,撐的是航船,載的是小鎮上與附近的農民必需的生活生產用品。那航船是用竹篙撐著行的,船的兩側有一條兩虎口寬的行道,撐船的人——也就是阿希(還有一個伙伴,因為沒有阿希出名,大家都忽略了),用根部鉚著鐵錐的竹篙,從船頭到船艄,弓著背一篙一篙地撐著船行走;若遇順風,也有扯篷的時候,那月白的篷帆在或黃或綠的背景里移動,給靜穆的田野增添不少生機與動感。阿希的船把濃濃的生活氣息撐入小鎮,把熱切的矚望撐入人們的視線。
阿希通常戴一頂標志著紹興人的氈帽(當然后來改成了鴨舌帽,也許是不習慣的緣故,他間或還戴氈帽的居多),脖頸有點硬,也有點歪,瘦長的個走起路來腿腳也有點內八字,一口紹興本地話,與那時專事通煙囪刮鍋灰的紹興人別無二致。他大名是什么?這在道院鎮能說上的,大概沒幾人。取名為“希”,大概是他的上輩,在他呱呱墜地時寄托了對家族未來的希冀,也許他的兄弟中有叫作“阿盼”、“阿望”的。
阿希是外來人,撐船又是低等的行當,但他人厚道,講信用,這只要看他走路的樣子就能判斷。所以人們都信任他。那船除了運載大宗的貨物外,鎮上或附近的農民常叫他從南橋捎東西回來。貨物一般的都是由他們自己來取的,但有時船趕不上潮水,抑或上家的貨物下得晚,那阿希的船往往到天黑才能靠埠。那也不要緊,阿希會摸著黑,一家一家地敲門送達;特別是老人要的藥品或急需的物品,不管是刮風下雨,阿希一定會送上門的。那人家一拽開門,見是阿希,就熱情地說:來來,沒有菜,吃個便飯暖暖身子。一邊閃出門縫,讓阿希進屋。阿希勞頓一天,其實肚皮餓猴猴的,可他不愿進門,忙不迭地遞上貨擺擺手就要走。那人家過意不去,忙從屋里取出煙說:那抽支煙再走。阿希再折回來,接了煙。那人給他點上后,他就邁著內八字步走了。看著阿希離去的背影,人們會嘟噥一句:這個阿希。簡單的四個字,像是嗔怪,其實是感激與贊許。那紅亮煙頭在夜色里一閃一閃地伴著阿希,顯得暖意。當然,托他捎東西的農民們,趁著上鎮的當兒,也會捎帶些蘿卜青菜之類送給阿希的娘子,作為酬答。阿希的娘子不知是哪兒人,整日不說話,成年穿著灰不拉幾的衣服。阿希起早摸黑地撐船,她拖著四五個孩子,除了替人家彈棉花,就忙著縫補漿洗操持家務。大清早,當我們還在教工宿舍里睡懶覺時,就聽到“梆梆”的搗衣聲,不用看就知道,那一定是阿希的娘子。
阿希人緣好,煙癮也大,走過街上,手指間總夾著煙,那多半是熟人敬他的。這小鎮就那么長,一支煙的工夫,就能從一頭走到另一頭,可阿希從石拱橋邊上岸,走到家里,少說也得半個小時。不是他跟人招呼就是人家托他辦事,人們圖個方便,阿希也有一種被信任的滿足。
小鎮上各色人等都有,市民的成分也復雜。除農工商外,還有走卒販夫,兵痞流氓,閑雜市民。時不時地出現一些摩擦,鬧出一些韻事。那些人也都性格鮮明,好些人物如果在作家的手里,一定是絕好的生活原型。
鎮上人稱有兩把半剃頭刀,就像民間傳說中國革命史上有三個半軍事家一般。這妙就妙在這“半”字上,就像詩句“半壕春水一城花”、“南苑春半踏青時”、“家住西湖第幾橋,半是楊柳半是桃”一樣,含蓄得使人猜想,卻又意境全出。那兩把半剃頭刀中,第一把要數姓姚的,他能根據人的臉型剃頭(當然,我們那兒說的剃頭也包括理發,而一般意義上的剃頭,只是指剃光頭),所以大家都愿意去他那兒。他剃頭其實已到了不用目視,而以神遇的境地。手與剪刀在頭的邊緣上下翻飛,而眼睛居多的是看著街面過往的行人,還不時地跟他們打招呼。邊理邊嘮個不停,或社會新聞,或街談巷議。煙不離嘴,但不影響他聊天。那煙是粘在下嘴唇的,直到吸剩煙蒂,然后“撲”一聲吐到街心,緊接著一口濃痰射出,那痰在泥塵里滾成一個泥球。他有一個干兒子,是他娘子拖油瓶帶來的,叫張來生。他略顯羅圈腿,白皙的臉,漂亮茂密的頭發,像個讀書人。他跟干爹學手藝,兩人素不相能,我從沒見過他們說話。他手中的活也不賴,只是有些神經錯亂病。每到春風扇旺菜花的五月,他即犯病,此時剃的頭就大打折扣。有一回,將一個后生家剃了個小孩的劉海頭,那后生本來想剃頭后去相親的,結果這好事給泡湯。那家大人吵著要與張來生論理,看熱鬧的人說:誰叫你忘了現在是五月天,再說你兒子肯定得意時說了去相親,這也觸了他的神經,所以才有此結果。那人家只好自認倒霉。后來只有小孩才去理發,再后來他不只是五月發作,病發得勤了而且也沒有規律了,就此再也沒有人要他理發了。但他手藝不錯,也就算鎮上的半把剃刀。從此,他就整日直愣愣地看著街面或過往的行人,那些俊俏的姑娘不是匆匆地目不斜視地走過,就是繞著走。每當阿希走過,那張來生就拖住他要他做媒,每次鬧得阿希很尷尬。人們取樂說:阿希,莫非張來生看上你的幾個女兒了。阿希有三個女兒,個個長得文靜且有模樣。其實阿希也知道,張來生所以只纏住自己,那是因為自己從不呵斥他。他雖傻,但心里也明白。不過自那后,阿希每次走過理發店時,不是歪著頭,就是裝著沒聽見他的呼叫。這在阿希也是順理成章的,他脖子本有些歪,耳朵也有些背,裝回糊涂。就此,那姚姓剃頭師傅的生意也冷落了。
還有一把剃頭刀,當屬一個姓翁的回鄉青年,他小時候得了小兒麻痹癥,腿腳不便,但他高中文化程度,“文革”來臨時輟學了。他的手藝其實不在姚姓師傅之下,只是他喜好象棋,遇到對手,他寧可不做生意,也要連日殺個天昏地黑。那時鎮上有所“道院中學”,里面有幾位對棋道頗自負的上海來的老師,放學后就捉對跟他廝殺。那些上海老師起初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結果一段時間下來,難得贏他一回。回宿舍后心有不甘憤憤地說:這個蹺腳!一年下來,勝負未有改觀,他們就此也服了,背后開始稱他“翁師傅”了。
每逢人們下棋時,如果阿希的航船靠埠早,阿希就來到那兒,擠進圍觀人堆的最前面,有滋有味地看起來。但阿希有個缺點,俗話說觀棋不言真君子,阿希不是君子。他喜歡邊看棋邊評論,明明是一步好棋,他硬是說人家下錯了。于是就用他的紹興本地話與人家抬杠。人們拗不過他,就說:阿希饒了我吧,算我錯了,但你別煩我了好不好。阿希于是作收斂狀,吧嗒吧嗒地吸煙。不過他很健忘,不一會兒又插嘴了。于是那人說:來來,阿希你來殺一盤。看你這臭棋。
姓翁的師傅知道阿希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看在同街坊的面上,再說阿希是好人,不時對自己有個照應,于是笑著說饒他一炮一車,但阿希也很自尊,當著那么多人是不會應允的。結果自然不言而喻,不要一個時辰,三盤棋塵埃落定。阿希雖輸了棋,但很滿足,一路嘟噥著琢磨著。如果見他小兒子在街上野,他就上去一記輕輕的頭光,說:小赤佬還不回家。他小兒子抽著掛下來的鼻涕,吊著阿希的袖管,松爽地跟著父親。
有幾回阿希與翁師傅對弈,邊上又沒有其他人,阿希就說:小翁,你饒我一車一馬吧!讓我也嘗嘗贏棋的味道。翁師傅自然答應。阿希贏棋后,感覺良好,到肉鋪里買了一副豬下水,得意地往灶上一扔:娘子快去打理,今天發工資了;阿五頭快到德權的雜貨店里打兩角黃酒——要加飯的。
那贏棋后的一段時間里,他會逢人便說自己殺敗了翁師傅,這起碼得說上半年。人們不信,就憑阿希的臭棋也能下得過高手?就去問翁師傅,翁師傅只是笑笑說:阿希的棋有了長進。
那就是鎮上的“二把半剃刀”。其余還有好幾家,但大澤龍蛇,稱雄者幾許?
姚記理發店的斜對門,是高家茶館,這是道院小鎮的新聞集散地。從清晨兩三點鐘起,小鎮就因它而熱鬧起來。十來張桌子臨水擺開,隨著風箱亢奮的“呼哧”聲,老虎灶上的水“嘟嘟”地冒著蒸汽。老顧客來了,從灶膛里用鉗子鉗一截炭火,就上去點了煙,深深地吸一口。這時,店主已將茶泡了上來。于是,隔壁的油條送來了,臭豆腐干、豆漿端上來了。好酒的老頭就從胸前掏出扁平的二兩半燒酒瓶,就著瓶嘴,不緊不慢地抿了起來。
這時,阿希匆匆地走過,嚼著手里的飯團。有人招呼他來一盅,他會走得更快,邊含混地說:來不及了,怕趕不上潮水了。他幾乎每天都這樣。
農民們趁出工前的當兒,把自家的蔬菜、雞鴨、蛋、魚捎到鎮上來賣,聊以換些零用錢,打油瓶、扯洋布。他們沿街擺開,坐在階沿上,與小市民偶爾討價還價。此時,本來不寬的小街顯得有些擁擠。
茶客們邊品茗邊欣賞街市的風景,嘮家長里短。誰家添了個孫子,哪家的老頭扒灰,某某人晚上搓麻將回家,在堰圯上逮了只六斤重的大王八賣了三塊錢。這些消息,到傍晚時分就傳遍街頭巷尾,三五里地外的村落。成為農家下酒的佐料,打發長夜的話題。
如果到了太陽上樹梢的時分,茶客與店主不禁會問:田仁怎么還沒來?
那叫田仁的是一個專事捕魚摸蟹的農民,他家也有田,但他喜好這行,把田里的事兒,一股腦兒丟給了娘子,自己整天劃著麥釣船穿行在港汊河道間謀生。他清早來茶館喝早茶,就著油條、臭豆腐干喝燒酒,一會兒工夫,半斤酒下肚;然后登上停靠在茶樓下的麥釣船捕魚摸蟹,不管酷暑嚴冬刮風下雨,準時得像一口老鐘。到下午三點光景,他又出現在茶樓下的水橋邊,手里提著一簍子魚蟹,往茶樓的靠街面處擺開,自己又要上半斤燒酒,消消停停地喝,篤悠悠地賣。他的臉也許吸入了過多的紫外線,紅里透黑,他的嘴唇不知是凍冷使然,還是燒酒使然,一直黑著。那時多半也是阿希的船靠岸的時辰,在石拱橋上張望的人們,看到清水港的拐彎處阿希船的篷帆時,都雀躍起來。
阿希的船來啦!
漸漸地,人們能看見阿希坐在船棚上掌艄,悠閑著叼著煙。伙計則橫著竹篙站在船頭,準備靠岸。阿希的船大多裝的是商店里的雜貨,那就停靠在石拱橋邊,有時運的是糧棉,那就停靠在遠離石拱橋的糧站或棉花收購站。
石拱橋側的花崗石水橋邊,有一棵老榆樹,粗樸的樹干由于阿希船鐵鏈的磨蹭,有一條深深的傷痕,歲月在上面結出的痂,反把鐵鏈磨得锃亮锃亮。那也無妨它頑強的生命力,春夏季節,高大的樹冠罩出一片濃濃的樹蔭。
在阿希將鐵鏈纏上榆樹的當兒,虎背熊腰的腳班(我們那兒對搬運工的稱呼)們將一塊帆布搭在肩上,把長長的翹板擱到船舷上。隨著粗獷的“吭唷——哼唷”的勞動號子,伴著翹板悠悠的“吱咯”聲,他們魚貫著將貨物搬上岸。在翹板兩旁的河灘邊,喧鬧著放學后的孩子。因為貨物是用麻袋裝的或是散裝的,不免會散落開來。有黃豆、紅棗、玉米,運氣好的話,還會掉出一塊冰糖什么的。孩子們是沖著那來的。那樣子極像退潮后的沙灘,會留下些落伍而倒霉的魚蝦,招惹來許多鷗鳥似的。
阿希哪里去了?阿希在分發完人們托他捎帶的東西后,不是擠在翁師傅理發店的人堆里看下棋,就是被田仁拉住在茶館里了。聊了一晌午的本地新聞,茶客們也煩膩了,于是都圍攏來,要阿希談縣城里的新鮮事。有給他點煙的,也有給他沏茶的,此時的阿希很得意。于是他就說:今天的紅衛兵沖了“沈家花園”,余慶橋邊在批斗牛鬼蛇神,結果兩派打了起來,好些人打到了河里。人們提著耳朵聆聽,阿希卻就此打住。正在興頭上的茶客卻不饒,于是請阿希喝酒,其實阿希也不是賣關子,他所知道的其實也就這些了。酒是不喝的,阿希很硬氣,從不白吃人家的東西,煙當然例外。在外喝酒對阿希來說是難得的事,阿希孩子多負擔重,他要盡好一個父親的責任。煙是一角三分的“勇士牌”舍不得抽,只抽八分錢一包的“生產牌”。雖喜好紹興黃酒,但也只是年節才喝一點。那次贏了小翁的象棋,打了兩角酒,是個特例。由于阿希的身教,雖然自己大字不識幾個,可他的孩子個個讀書不錯,安分守己地有了自己的工作,成家立業了。那當然是后話了。
道院鎮當然還有農歷八月半的“鄉市”,那是鄉村的傳統集市,現在不喚作“鄉市”了,而叫作“城鄉物資交流”,形式是一樣的,內容卻大有不同,現在主要是交流小商品,幾乎沒有什么特色與情調了。
現在,隨著交通的發達,道院鎮也不再閉塞。原本人們從新寺去道院鎮走小路,會經過桃花鮮艷的果園隊,翻過建于宋代的通津橋。雖是雨天一腿泥,晴天一身塵,但田園風光卻充滿情趣,要是沒有急事,走這些路也不覺得疲累。如今,加快了生活節奏的人們都省略了這些地方。事情也怪,近年來,聯系道院鎮的那些藤蔓茁壯了,可結在那藤蔓末端的花蕾與瓜——道院鎮卻啞了。年輕人大多在南橋購房,剩下的差不多是老人。街市的門面年久失修,不是廢棄就是空關著;西街更是冷落,所多的是鳥雀,不復往日的鬧猛了。
那曾是半把剃刀的張來生也成了半老頭,且徹底地傻了。每天兩次沿著寬闊的公路到南橋走個來回,就像電影《阿甘正傳》里的阿甘似的。我在道院中學代課的日子,承蒙他剃過頭,所以路遇時呼過他的大名,可他一臉的木訥茫然。人們幾乎把那小鎮淡忘了,只是看到這半把剃刀不懈地行走時,才想起它來。
前兩年,曾在道院中學教過書的人,搞了一次聚會。雖說不上“訪舊半為鬼”,但也走了好幾號人,但活著的差不多都來了。老了的都有些懷舊情結,年輕的回想起曾經的青春與在那兒萌發的青春的騷動。那是“文革”時的避風港,是可以潛心讀書教書的世外桃源。
那地方雖小,但出了不少大學生,有復旦、交大、華師大的,也有在美國耶魯等響當當的名校的,其他院校的則更多。阿希的孩子也在其列。這恐怕得益于那兒的人家潛心耕讀,不慕功利的緣故吧!
阿希也老了,跟隨女兒搬出了道院鎮;他現在住在哪兒呢?阿希的船也廢棄了,先是停泊在清水河邊,半沉著長滿了青苔,后來不知哪一天沉沒了。石拱橋翻造成了水泥橋,橋邊的那棵老榆樹,沒了阿希船的系攬,也寂寞了。在漸漸地平復了鐵鏈傷痂后,不知何時也枯萎了。人們也納悶:為什么傷口好了,卻反而枯萎了呢?
這誰也不知道。只有那“上真道院”,逐漸恢復“文革”前的舊觀,香火更旺盛了。
2009年11月8日于枕曲齋
上一篇:朔梅《阿二的麥釣船》散文賞析
下一篇:朔梅《青桑葉,紫桑葚》散文賞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