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西湖寄謝法曹歌①

【原文】

西湖春色歸②，春水綠于染。

群芳爛不收③，東風落如糝④。

參軍春思亂如云⑤，白發題詩愁送春。

遙知湖上一樽酒，能憶天涯萬里人⑥。

萬里思春尚有情，忽逢春至客心驚。

雪消門外千山綠，花發江邊二月晴。

少年把酒逢春色，今日逢春頭已白。

異鄉物態與人殊⑦，惟有東風舊相識⑧。

【注釋】

①西湖：指許州（今河南許昌市）西湖。謝法曹：謝伯初，字景山，晉江（今屬福建）人。當時在許州任司法參軍。宋代州府置錄事參軍、司理參軍、司法參軍等屬官，統稱曹官，司法參軍即稱為法曹。

②歸：回去，指春光將逝。

③爛不收：指花開絢爛，無法阻止綻放。

④落如糝（sǎn）：原指碎米粒，這里引申指散粒狀的東西，詩中形容飄落的細碎花瓣。

⑤參軍：指謝伯初。亂：凌亂，繚亂。

⑥天涯萬里人：這里是被貶謫到偏遠之地的詩人自指。

⑦物態：指自然景色。殊（shū）：不同，引申為“陌生”的意思。

⑧惟有：只有。東風：指春風。

【譯文】

西湖兩岸春意盎然，迎來了春天的又一輪回歸，春水蕩漾，湖水像染過的一樣，仿佛換上了綠色的裙裝。

漫山遍野萬紫千紅的花朵爭芳斗艷，花開絢爛的勢頭簡直無法阻止綻放，一陣春風吹過，凋落的花瓣如同細碎的米糝飄揚。

春天帶來了春愁，法曹的思緒也隨之凌亂如云，自古白發人最怕題詩送青春。

我在遠方，也能感知到法曹您已經擺好了湖中酒席，知道您能想起我這個被貶謫到天涯的友人。

遙遙萬里還是擋不住我們之間的友情，因為春風里就有您捎來的一片思念，每到春來之時，我都會暗暗感到心驚。

春風里冰雪消融，門外的千山已經碧綠，江岸邊的繁花爭妍，二月的天空別樣晴明。

還記得少年時，每逢春天來臨之時就會舉杯開懷暢飲，到如今，春草逢春變得青綠，可我卻已經蒼白了兩鬢。

遠在他鄉客居，物態人情都與我的家鄉大有不同，只有這東風情意依舊，年年歲歲難舍難分。

【賞析】

這是歐陽修于宋仁宗景祐四年（1037年）的春天所作的一首雜言古詩。此前一年秋，歐陽修不幸受到奸人讒毀而被貶謫為峽州夷陵令。后來友人謝伯初從許州寄詩安慰他，于是他便寫了這首詩作為酬答。

全詩以春為線索，既有對景物的描繪，又有對詩友形象的勾勒，以及有感于詩友以酒相待的真摯情懷。全詩大致分為兩部分。

前部分寫西湖景色及朋友相念之情，含蓄地表達了對友人寄詩安慰的一種感激；后部分從“雪消門外千山綠”起筆，通過對夷陵春天景物的描繪，抒寫自己異鄉逢春的新鮮見聞和落寞情懷。這首詩著重表現朋友間的思念之情，也抒發了詩人遭受貶謫、睹物傷春的苦悶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