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梅芳①（海霞紅）

【原詞】

海霞紅，山煙翠。故都風景繁華地②。譙門畫戟③，下臨萬井，金碧樓臺相倚。芰荷浦溆④，楊柳汀洲⑤，映虹橋倒影⑥，蘭舟飛棹⑦，游人聚散，一片湖光里。

漢元侯⑧，自從破虜征蠻，峻陟樞庭貴⑨?；I帷厭久⑩，盛年晝錦?，歸來吾鄉我里。鈴齋少訟?，宴館多歡，未周星?，便恐皇家，圖任勛賢?，又作登庸計?。

【注釋】

①《早梅芳》：詞牌名?！痘ú荽饩帯肥珍洿嗽~，在詞牌下有題“上孫資政”。資政，全稱為資政殿大學士，是宋代為功勛重臣所設置的閑職官名，此種閑職多授予那些被褫奪實權的罷職宰相或其他重臣。

②故都：指杭州。五代時吳越王錢镠建都于此。

③譙（qiáo）門：建有瞭望樓的城門，古代為防盜和御敵。

④芰（jì）荷：出水的菱與荷。浦溆（pǔ xù）：水邊。

⑤楊柳汀洲：汀和洲均指水中的陸地，楊柳汀洲指長滿了楊柳樹的汀洲。

⑥虹橋：狀若霓虹的拱橋。

⑦蘭舟飛棹（zhào）：蘭舟，指船，是船之美稱；棹為船槳的別名，飛棹，是指快速劃動船槳，形容船走得很快。

⑧元侯：諸侯之長?！蹲髠鳌罚骸疤熳铀韵碓钜病！贝隧灀P地方官地位顯赫。

⑨峻陟（zhì）：威嚴地登上。樞庭：猶樞府，政權的中樞，宋代多用以指樞密院。

⑩籌帷厭久：厭倦在軍中?；I，籌劃；帷，帷幄，行軍打戰的帳篷?；I帷，是指對戰略戰術的謀劃，也不僅僅是指對戰爭的謀劃，包括對治理國家的謀劃。厭久，久而生厭之意。

?晝錦：白天穿錦繡服裝，以示顯赫。

?鈴齋少訟：即鈴閣，將帥或州郡長官辦事的地方。少訟，本意為很少有官司公案需要處理，這里則指退居田園就不必再為國家之事操心費力了。

?周星：歲星。歲星十二年在天空循環一周。

?圖任勛賢：計劃任用功臣賢人。

?登庸：舉用。

【譯文】

紅彤彤的朝霞照在西湖上，翠綠的山巒云霧繚繞。杭州風景秀麗而繁華。譙樓城門的左右畫戟林立，下面緊挨著開闊而有序的街市，金黃與碧綠色的樓臺一座挨著一座。水邊荷葉菱角，汀洲上的楊柳飄絮，水面上倒映著拱橋的影子，小船快速地劃行，游人聚集在一片湖光山色之中。

孫沔如同當年首功封侯的三國魏將張既，自從破虜征蠻，便快速被提拔重用至顯貴的樞密院。由于厭倦在軍中，選擇壯年衣繡晝行，回到故鄉任杭州太守。身居鈴齋閑暇起來，不再為國家大事操勞，游冶之所多歡樂，還沒有到一年，恐怕朝廷又有了重新起用有功之能士的念頭，征召他去朝廷做官??！

【賞析】

據薛瑞生先生《樂章集校注》中考，本詞為柳永贈與初知杭州的孫沔所作。本詞的上片描寫了杭州的繁榮富麗，下片則展示了對孫沔功績前途的贊揚。上片開頭先從大處落筆，以自然界中的煙霞來渲染氣氛：西湖上映著似火的紅霞，遠山上有青色的煙霧籠罩著。如此境界，高遠遼闊，色彩鮮明。接下來開始由景色開始轉移到具體的城市風光，“故都風景繁華地”一句點明了自己要寫的對象——杭州，又是一句總的概括，將“繁華”的杭州置于“海紅霞，山煙翠”的大背景中，讓人感覺到杭州的富麗與繁華。接下來數句是對杭州城美麗、繁華的具體描繪。首先映入讀者眼簾的是壯觀雄偉的城門，城門上望樓高高聳立，畫戟盡顯威儀。然后詞人再以城門為立足點自上而下分寫了杭州城內、城外的景色。寫城內，主要描繪靜態的人文景觀?！叭f井”“金碧樓臺相倚”，只用八個字就寫出了杭州城內人聲鼎沸，市容嚴整，建筑華美。寫城外，用荷花、楊柳、拱橋、船等組合出一幅動靜結合的風景圖。至此，故都的山光水色，已呈現在眼前。

詞的下片是對孫沔功名、前途的贊美。下片五十二字，僅三處用韻，從內容上看，恰可分為三個層次：一為征戰立功，二為衣錦還鄉，三為政績卓著，并預祝升遷。寫得舒徐有致，雍容閑雅。

此詞作為一首投獻詞，難免有贊頌之詞，但詞中所描繪的杭州社會生活圖景與自然風光的確是北宋前期“承平氣象”的真實寫照。再者，從“貢諛”的角度說，上片只是作為背景與陪襯；但若從反映都市生活的角度說，上片正是此詞的精華。寫景的視角由遠及近，自上而下，筆觸亦隨之由闊大曠遠至精細俊美，自然景觀與人文景觀相諧相映，確是柳永詞中極具審美價值的雅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