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

名句：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

【導讀】

這是李清照早期的詞作。明代楊慎編《詞林萬選》首標此詞為李清照作，而明代楊金刊本《草堂詩余》又題作蘇軾詞，明代陳耀文編《花草粹編》等又作無名氏作品。

靖康之亂前，李清照的生活是幸福美滿的。她這時期的詞，主要是抒寫對愛情的強烈追求、對自由的渴望。《點絳唇》（“蹴罷秋千”）可能就是這一時期中的作品。

“點絳唇”為詞牌名，據明楊慎《升詞品》注，“點絳唇”是取于南朝江淹的詩句“白雪凝瓊貌，明珠點絳唇”而得名。

【原詞】

蹴罷秋千①，起來慵整纖纖手②。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

見有人來③，襪刬金釵溜④。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注釋】

①蹴（cù）：踏。這里是蕩足的意思。②慵（yōnɡ）整：懶整，懶懶地整理。纖纖：細嫩。③見有人來：一作“見客入來”。④襪刬（chǎn）：穿襪行走。

【譯詩】

剛剛蕩完一輪秋千過后，

站起來懶懶地揉揉纖手。

露水正濃，花漸漸枯瘦，

一層細汗已將衣衫濕透。

突然聽到有個公子來訪，

穿著襪子未戴金釵溜走。

跑到房前忍不住回頭看，

卻裝作把青梅嗅了又嗅。

【賞析】

這首詞通過一個精妙的生活片斷，描寫少女初次萌動的愛情，刻畫了一個活潑可愛、率真淘氣的少女形象，寫得真實而生動。

詞的上片寫少女蕩完秋千時的精神狀態，妙在靜中見動。詞中沒有寫少女蕩秋千時的矯健身影和歡樂心情，而是選取了“蹴罷秋千”以后一剎那間的鏡頭。此刻全部動作雖已停止，但仍可以想象得出她在蕩秋千時的情形，羅衣輕飄，像燕子一樣快樂地在空中飛來飛去。“起來慵整纖纖手”，“慵整”二字用得非常恰切，令人想到她下秋千后已經很疲勞，兩手有些麻木，也懶得稍微活動一下的嬌嗔之態。“纖纖手”用以形容雙手的細膩柔媚，同時也借以點出人物的年華和身份。“薄汗輕衣透”，由于蕩秋千時用力，出了汗，濕透了“輕衣”，而且還有晶瑩的汗珠滾動在少女柔嫩白皙的肌膚上。“露濃花瘦”一語表明時間是在春天的早晨，地點是在花園。整個上片都是寫人的神態，唯此一句寫境。下片寫少女乍見來客的種種情態。她蕩完秋千，正累得不愿動彈，突然花園里進來了一個陌生人。她感到驚詫，來不及整理衣裝，急忙回避。“襪刬”，是說來不及穿鞋子，僅僅穿著襪子走路。“金釵溜”是說頭發松散，金釵下滑墜地。此時雖未正面描寫這位突然來到的客人是誰，但從少女的反應中可以印證，他定是一位舉止不凡、風度瀟灑的翩翩少年。“和羞走”三字，把她此時此刻的內心感情和外部動作做了精妙的描繪。然而更妙的是“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二句。它以極精湛的筆墨描繪了這位少女怕見又想見、想見又羞見的微妙心理。整個下片都是寫“動”，與上片正好成了對比。由此可見上片的“靜”，不僅是靜中見動，而且也是為了襯托下片的“動”。下片的幾個動作層次分明、曲折多變，把一個少女驚詫、含羞、好奇的心理活動栩栩如生地刻畫出來。

這首詞風格明快，節奏輕松，寥寥四十一個字，就刻畫了一個天真純潔、感情豐富卻又帶著幾分矜持的少女形象。作者尤其擅長心理描寫和細節描寫，詞末“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的細節最為精彩，可謂生花妙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