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龔鼎孳·題陳章侯美人畫①》鑒賞
章侯畫法妙絕一時,所作美人圖《風神夜袂》,奕奕有仙氣,尤出蹊徑之外。往吾友石疏尊人守會稽,獲其尺幅寸幀,奉為拱璧。予有意擾攫南宮之石②,而風塵驅人,忽忽七八年未果此愿。
今于浠上③,友人覓得此軸,筆墨倩冶,工而入逸; 脫去脂粉,獨寫性情。乍凝睇以多思,亦含愁其欲語; 徘徊想似,如矜如疑。即其間,芳草無言,裙香暗展; 石影映珊瑚之骨,蘭風浮玉碗之香④。點綴蒨幽,亦令人魂消心死; 而況攬翠蛾于臨鏡,約繡帶于合歡者哉! 吾心中一瓣香又在湯臨川矣⑤。
(《定山堂古文小品》)
此文贊美畫作,亦由此贊美畫技。其文結體,較之一般小品,有其獨特之處,實際上可作一篇小賦來讀。第一段相當于賦前小序,首先對章侯之畫法、畫作(《風神夜袂》,袂字疑為“寐”字之訛)進行直接贊美,并借石疏尊人(其人未詳)對其作品的珍視和自己的長久向往作側面襯托,突出其畫技之高、畫作之美。第二段則相當于賦的本文。從“筆墨倩冶”開始,正式進行鋪寫。“筆墨倩冶”四句,既贊技巧,也贊作品,是從韻味、格調上作總的贊美,此為第一層。“乍疑睇以多思”以下四句,描寫畫中美人的情態,注重的是“疑睇多思”、“含愁欲語”的神韻,而非佳冶窈窕之姿容,照應了前文“脫去脂粉、獨寫性情”二句,此為第二層。“芳草無言”以下四句,展現畫中背景,不直寫蘭花、奇石,而突出的是花香石影,棄形取神,寫活畫境,照應了前文“筆墨倩冶,工而入逸”二句,此為第三層。“點綴蒨幽”以下四句,將背景與主體結合,著重從審美的心理感受上盛贊其強大的藝術魅力,最后提出湯顯祖來,意在用湯的劇作中令人魂消腸斷的士女人情,映襯畫作令人“魂消心死”的審美效應,此為第四層。四層筆墨有總有分,相互照應,緊扣作品的神韻逸氣,既展現了畫作的高情遠韻,也由此贊美了畫作者的神工魔技。其駢體文的句式與賦體文的鋪排手法也為這篇小品增光生色,加強了藝術表達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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