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王思任·南明紀游序》鑒賞
司馬子長善游,天未啟其聰,不曉作記。記自柳子厚開,其言郁塞,山川似藉之而苦,吾何取焉?蘇長公之疏暢,王履道之幽深,王元美之簫雅,李于鱗之生險,袁中郎之俏雋,始各盡記之妙,而千古之游,乃在目前。南明呂大來,快士也,居南明而游南明,譬之寫東鄰對戶之照,熟察其意思所在,已非一年一日,酌墨呼酒,生描而活繪之,遂使山川自笑,草木狂舞。又得其黻袞鼎彝①,為之布置,近水樓臺,兒孫佛膝,亦南明所生之地,與大來朝夕俱近也。幸也大來,將持此記,以示舊令尹萬柱下史②,史且將曰: “吾之并州,山水不得攜來,止有夢寐一道,而子乃收之袖中。廬山是故人,請延南明還我幾上。”大來徒作一郵使矣。
(《王季重十種》)
這篇序文可分為三段。第一段是對古今游記的評述,其用意則在闡明自己對寫作游記的觀點態度。我們姑且不說王思任對古今記家的評價是否公允,有一點卻不難看出,即他主張游記盡可以有不同風格,但都須寫得真實生動,以使“千古之游,乃在目前”。這段文字并非閑筆,序文作者正是用這一觀點來肯定《南明紀游》的。接著第二段便是介紹呂大來寫作《南明紀游》的情形。這一段重在指出《南明紀游》之所以寫得自然傳神,是因為呂大來“居南明而游南明”,對于南明的山川草木、文物風情了如指掌,爛熟于心,所以能夠“酌墨呼酒,生描而活繪之,遂使山川自笑,草木狂舞”。這意義顯然已在第一段的觀點的基礎上更深一層了。第三段寫呂大來“將持此記,以示舊令尹萬柱下史”。其實仍然是為了褒揚呂大來,只不過假諸這位姓萬的舊縣令之口罷了。能將山水風光的文字形式攝錄下來,并讓人們閱讀欣賞時感受到活生生的自然情韻,真是談何容易! 而呂大來做到了,這當然是非常了不起的。王思任善于調侃,結末一句:“大來徒作一郵使矣。”表面上看是對呂大來的奚落,實際上卻是極大的贊譽,極高的評價,這無異于說: 好一個呂大來,你把南明山水風物寫活了! 王思任喜作幽默語,就此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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