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漢卿·[雙調] 碧玉簫

關漢卿

秋景堪題，紅葉滿山溪; 松徑偏宜，黃菊繞東籬。正清樽斟潑醅^①，有白衣勸酒杯^②。官品極，到底成何濟! 歸，學取他淵明醉。

【注釋】 ①潑醅：通“酦醅”，一種重釀和未過濾的鄉間家常酒。②白衣： 猶言布衣，指平民。

【鑒賞】 這是一首寫秋景的小令，也是作者對自己清閑生活由衷的贊美。秋總讓人有說不盡的感慨，在我國文學傳統中，“秋” 是一個極富美感的意象，多半偏于清柔、傷感的情懷。它總是牽動著詩人的敏感心緒，總有著抒發不盡的綿綿情意。有秋的惆悵，“夕陽依舊壘，寒磬滿空林”; 有秋的氣象，“紅葉晚蕭蕭，長亭酒一瓢”; 有秋的淡泊，“帝鄉明日到，猶自夢漁樵”; 有秋的蕭瑟，“淮南一葉下，自覺洞庭波”; 有秋的思念，“空山松子落，幽人應未眠”;有秋的離愁，“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 有秋的哀怨，“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

此曲感嘆“秋景堪題”，又是怎樣的秋景呢?

請看，千山萬壑到處是一片片殷紅的顏色，經霜的紅葉勝似二月的春花。這是“萬山紅遍，層林盡染”、“霜葉紅于二月花” 的金秋季節。遠處，滿山楓葉蕭蕭作響，心中不禁添了無限寥廓; 近處，一條彎曲小徑，青松掩映，盤桓而上，蒼勁的青松，在草木搖落中愈顯挺拔蒼翠，令人想起陶潛的贊美： “凌霜殄異類，卓然見高枝”。再看大地，金燦燦的菊花正迎霜盛開，宛若團團錦繡，盤繞菊園。難怪五柳先生再三贊美： “秋菊有佳色， 裛露掇其英”、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火紅的楓葉，金黃的菊花，色彩鮮艷明麗;清淺的山溪，幽邃的松徑，氛圍清新秀美。秋景如畫，自然逸興遄飛。如此好景好心情，何不開懷暢飲呢?值此絢麗宜人的秋景，正該清樽斟滿，痛飲一番。難得布衣相交，正可取觴相勸。此時此刻，仕途的險惡，世態的炎涼，人生的虛幻，全都隨興而忘懷?！皻w，學取他淵明醉”，既是安貧樂道，何不浮云富貴，笑傲王侯!

秋，在許多人眼里，是草木搖落，紅衰翠減，肅殺凄涼的悲秋情調。而在作者心中，卻是于磅礴絢麗之秋色中的樂觀豪情，是于白云松澗斟酒自酌的悠然自得。同樣的歲月光陰，不同人的眼中卻勾畫出各自迥異的秋景秋情圖畫，令人感嘆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