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吉·[雙調] 殿前歡

喬吉

里西瑛號懶云窩自敘有作奉和^①

懶云窩，靜看松影掛長蘿。半間僧舍平分破，塵慮消磨。聽不厭隱士歌，夢不喜高軒過^②，聘不起東山臥^③。疏慵在我，奔競從他。

懶神仙，懶窩中打坐幾多年。夢魂不到青云殿^④，酒興詩顛。輕便如宰相權，冷淡如名賢傳，自在如彭澤縣^⑤。蒼天負我，我負蒼天。

【注釋】 ①里西瑛號懶云窩： 里西瑛，即阿里西瑛。作者同代人，有散曲存于世其有室號“懶云窩”，在今江蘇吳縣東北角。②高軒過： 是李賀少時的成名詩作。據傳，李賀少有才名，時文壇名公韓愈、皇浦湜造府試之，李賀即提筆作《高軒過》，愈、湜大驚其才。③東山臥： 《晉書·謝安傳》載晉謝安隱居東山，后經桓溫聘請，終于出山。④青云殿：指皇宮。⑤彭澤縣：指陶淵明為彭澤縣令時，不愿為“五斗米折腰”掛冠歸野之事。

【鑒賞】 如題所述，這兩支散曲是作者奉和友人阿里西瑛所作。表白了對功名富貴的淡泊，慨嘆了人生無常。

“云” 常被言作“閑云”，再加上一個 “懶” 字更顯慵懶閑適、舒卷自如、毫無羈絆。稱室為“窩” 而不謂“軒”、“齋”、“堂”，簡直俗得可笑，質樸得可愛。那么，隱居在“窩” 中的人又是怎樣的悠閑自在呢?你看他，靜看松影隨時光移動，閑數藤蘿繞枝中蔓延。雖只半間僧舍難擋風雨，卻無絲毫塵世愁煩惹上心頭。隱士們超凡脫俗的逍遙之歌百聽不厭; 金榜題名、一鳴驚人的黃粱美夢從來不做; 那些擾人心智、東山再起的誘惑也打不動我，說我疏慵懶散我就是如此，爭名奪利，奔走鉆營那是別人的事，與我何干?這一番道白，充分展現了唱和二人那種放任不羈、玩世不恭、追求自由的精神和性格特征。

如果說第一支曲子是從正面衡量自由的價值，那么第二支曲子則是從反面來論證功名利祿的無常。

身居懶云窩，快活似神仙，修身養性好多年，取得功名富貴連夢里都不曾出現。只在酒中沉醉、詩中迷失，無意于做宰相掌權柄，不在乎稱名賢揚虛名，豈不像陶淵明那樣悠閑自在? 日月如梭，人生如夢，富貴功名只是過眼煙云，什么是人生的價值，詩人自有自己的回答。在這種悠閑曠達的敘述中，詩人那種蔑視功名利祿、崇尚安貧樂道的心理一覽無余，分外突出。

曲子的最后兩句，詩人終于憋悶不住，發自肺腑沖口而出： “蒼天負我，我負蒼天。” 是啊! 既然命運如此待我，我也就對不起老天爺了。這般憤懣與慨嘆直叫人想起《竇娥冤》 中那驚天動地的一呼： “天也，你錯勘賢愚枉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