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厲鶚·荊溪道中》原文賞析
如畫云嵐西復西,梁溪幾折入荊溪?舟師失道隔煙問,山鳥畏人穿竹啼。
這首詩是厲鶚乘舟從梁溪(在今江蘇無錫)前往荊溪(在今江蘇宜興)途中的即興之作。
梁溪發源于無錫惠山,起始一段是向西流去的。出發的這一天,溪上云霧繚繞,一路不絕。若是別人,也許要為眼界不開而懊惱生怨。可作者反而覺得霧里行舟,倒有一種特殊的詩情畫意。沿途飽賞著自由舒卷、變幻無窮的云氣,詩人好不快意。首句,“云嵐”前著“如畫”二字,既是惹人遐想的精妙比喻,也流露出詩人唱嘆不盡的喜悅之情。而“西復西”則寫出了行進的方向與溪上云氣的綿邈,并為后面的“隔煙問”伏下一筆。
首句以空靈的筆觸寫舟行所見,次句則出以疑問語氣,筆墨愈見空靈。“梁溪幾折入荊溪?”揣摸語氣,是詩人詢問舟師:“梁溪還需經過多少道彎才能進入荊溪?”這一句問得好,使一個簡單的詩句蘊涵了多層意趣:其一,此句含有兩個河名,中間用疑問詞“幾折”和動詞“入”字綰合起來,不但巧妙地交待了兩溪相通的關系,點明題意,且給極易寫得平直板滯的詩句注入了回蕩不平之氣;其二,問前途還需幾折,說明已經過了不知多少折,寫出了梁溪迂曲婉轉之狀;其三,因為梁溪十分曲折,溪上云霧彌漫,視野不開闊,被轉懵了的詩人才去問舟師,表面寫問,實則揭示了問因,同時又為下句“舟師失道隔煙問”張本。如此豐茸的筆意,卻以問句道出,構思之妙,實在令人嘆服。
三、四兩句寫舟師問道情狀。按說經常往來于梁溪上的舟師,是不會“失道”的。說舟師“失道”,略帶夸張,目的在于強調“西復西”之“云嵐”是多么濃重,溪流是多么曲折。即使舟師真的“失道”了,在這種天氣和水道中駕舟行駛,也不足為奇。奇就奇在他失道后并不知覺,經詩人一問,才恍然醒悟,醒悟了又回答不了詩人的問題,還要向岸上(確切地說是山坡上)人打探情況,用筆之曲,可謂奇絕。“隔煙問”三個字雖然語意淺顯,但是從審美角度看,卻能抵上一幅空蒙迷離的水墨畫,讓人玩賞不已。從章法上看,這三個字與首句的景色描寫相呼應,行文針線綿密無縫。岸上人回答什么,詩人撇開不寫,而攝取了一個細微的動態景色入詩中:安安靜靜地棲息在岸邊竹林中的山鳥,突然受到舟師問道聲的驚擾,啼叫著飛進竹林深處。這里人聲、鳥聲打破了靜寂的川谷,給畫面平添了喧鬧的氣氛和蓬勃生機。呈現在讀者面前的境界是那樣地和諧、清新、淡雅、美好,叫人心馳神往。
這首詩脫口而出,即興揮灑,似不經意,卻又匠心獨運。詩的語言明快自然,質樸通俗,準確生動,收到了“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的藝術功效。詩中的主要意象便是首句的“云嵐”。為了突出這一意象,詩人在章法結構上頗費苦心,先是贊嘆它“如畫”,接著寫其綿邈,再通過自己的迷茫,舟師的失道,山鳥的驚懼,以虛代實,寫出云嵐的濃重。結穴處則將人、煙、鳥、竹(當然還有山、水)有機地組合到同一空間,成功地描繪出一幅濕漉漉、霧蒙蒙的江南水鄉行舟圖。形象鮮明,情趣盎然,不失為一篇妙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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