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澗
位于廬山西北面,天池山與鐵船峰之間。峭崖對峙,狀如石門,故名。瀑流奪“門”而出,聲震峽谷,涼氣森森;其境幽美深邃,其景雄奇壯觀;為廬山勝景之一。最早記載見于《后漢書·地理志》:“廬山西南有雙闕,壁立千余仞,有瀑布焉。”《水經注》云:“廬山之北,有石門水,水出嶺端,有雙石高竦,其狀若門,因有石門之目焉。水導雙石之中,懸流飛瀑,望之連天,若曳飛練于霄干矣。”慧遠《廬山諸道人游石門詩序》散文名篇,對該景描繪工細;白居易亦有《游石門澗》詩傳世。因東林寺離此僅十余里,且澗內古道可達山頂,故歷代佛門弟子,文人墨客,游往或路經此佳境,題詩作賦者甚眾;徐霞客曾于1618年夏,由此處攀藤附葛,登“百丈梯”,翻“獅子巖”,抵“天池山”。該登山古道于近代荒廢,蓋因明代修“九十九盤”運送“御碑”道于旁,近代開發牯嶺,交通重心北移之故。“石門瀑布”上下方,有“釣臺”、“牛皮石”、“神龍宮”、“方殊寺”等名勝,及古今摩崖石刻數十處,內容多為玄奧佛理,書法精美。石門澗被列為九十年代廬山重點修復開發景區,面貌日新,游客劇增。
〔古詩文賞析〕 廬山諸道人游石門詩序 晉·慧遠
石門在精舍南十余里,一名障山。基連大嶺,體絕眾阜。辟三泉之會,并立而開流,傾巖玄映其上,蒙形表于自然,故因以為名。此雖廬山之一隅,實斯地之奇觀。皆傳之于舊俗,而未睹者眾。將由懸瀨險峻,人獸跡絕,徑回曲阜,路阻行難,故罕經焉。
釋法師以隆安四年仲春三月,因詠山水,遂杖錫而游,于時交徒同趣三十余人,咸拂衣晨征,悵然增興。雖林壑幽邃,而開涂進;雖乘危履石,并以所悅為安。既至,則援木尋葛,歷險窮崖,猿臂相引,僅乃造極。于是擁勝倚巖,詳觀其下,始知七嶺之美,蘊奇于此:雙闕對峙其前,重巖映帶其后,巒阜周圍以為障,崇巖四營而開宇;其中則有石臺、石池、宮館之象,觸類之形,致可樂也;清泉分流而合注,淥淵鏡凈于天池,文石發彩,煥若披面,檉松芳草,蔚然光目。其為神麗,亦已備矣。斯日也,眾情奔悅,矚覽無厭。游觀未久,而天氣屢變:霄霧塵集,則萬象隱形;流光回照,則眾山倒影。開闔之際,狀有靈焉,而不可測也。乃其將登,則翔禽拂翮,鳴猿厲響。歸云回駕,想羽人之來儀;哀聲相和,若玄音之有寄。雖仿佛猶聞,而神以之暢;雖樂不期懽,而欣以永日。當其沖豫自得,信有味焉,而未易言也。
退而尋之,夫崖谷之間,會物無主。應不以情而開興,引人致深若此,豈不以虛明朗其照,閑邃篤其情耶?并三復斯談,猶昧然未盡。俄而太陽告夕,所存已往,乃悟幽人之玄覽,達恒物之大情,其為神趣,豈山水而已哉!于是徘徊崇嶺,流目四矚:九江如帶,丘阜成垤。因此而推,形有巨細,智亦宜然。迺喟然嘆:宇宙雖遐,古今一契;靈鷲邈矣,荒途日隔;不有哲人,風跡誰存?應深悟遠,慨焉長懷!各欣一遇之同歡,感良晨之難再,情發于中,遂共詠之云爾!
本文作者慧遠 (公元334—416年),本姓賈,東晉雁門樓煩(今山西省原平縣東北)人。學問廣博,對老莊哲學研究尤精到。據傳慧遠從晉孝武帝太元六年(公元381年)來廬山,至八十三歲去世,足跡不出廬山。
慧遠雖首創并篤信“形盡神不滅”之說,但他畢竟是生活在世間的有血肉的人,對大自然的山水之美,他的熱愛絲毫不比常人遜色,廬山石門澗離東林寺不遠,風景極幽美。慧遠經常偕弟子及友人等前往游覽。奇秀的自然景色,和對宇宙生命的感悟,孕育出了優秀詩文。這篇《廬山諸道人游石門詩序》,名為“詩序”,實是典型的游記散文,交待了游覽時間,地點,路線,同游者,內容主要是“游”時的所見所聞所感。文章充分體現了慧遠的寫作特點:詞藻華美,行文于駢散之間,生動地描繪了石門澗的景致。作為一篇情文并茂,思想深邃的游記,它不僅開廬山游記文學之先河,而且在我國古代山水游記文學中,也是早期的佳作,代表著六朝散文達到的藝術成就,對后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作者刻畫山水,但不是“移步換景”的一般游記寫法。文章采取的是“分類描繪”的手法,把石門的景物全部融貫于胸,然后分別繪出山、水、石、樹之狀,宛如一幅幅畫圖,把石門的奇景展現在人們面前。在慧遠的筆下,石門的山“雙闕對峙”、“重巖映帶”;石門的水,“清泉分流”、“綠淵鏡凈”;石門的石,“文石發彩,煥若披面”,石門的樹草,“檉松芳草,蔚然光目”。這種分類描寫法,對我國山水散文的發展,提供了借鑒的依據,意義深遠。
這篇游記不僅寫景工細,想象奇麗,而且能移情入景,由景立論,闡發佛教中的“本無”觀,有玄言哲理味,給讀者以美的享受和深刻的啟迪。如“夫崖谷之間,會物無主,應不以情,而開興引人,致深若此,豈不以虛明朗其照,閑邃篤其情耶!”從山水之美可以“開興引人”,因而聯想到這是由于心境的虛明朗照,即心里沒什么牽掛才能領悟欣賞山水之美。
在慧遠看來,最大的“智”不是從體實中認識事物本質,而是從虛無中認識事物本質,也就是萬物“本無”,“無”是最根本的。這種把世界看成是虛幻的佛教哲學,溶注于文中,形成了意境優美深邃,題旨玄妙高遠的思想和藝術特色。
(李盛昌)
〔現代散文〕 遠望石門澗,籠罩于煙云嵐影中,天池山與鐵船峰,如巨門對峙,似傳說中的荒涼城堡。我與路上邂逅的一群青年男女,以愉快的談笑和年輕的血液,稀釋著石門澗越來越濃重的蒼涼古樸。
上得一道山梁,猛抬頭,一白衣笑面觀音立像嚇我一跳。正擬對觀音祈愿,遠處山峽中瀑聲隱隱傳來,似渺冥的天音誘惑著我們,又似輕柔的羽毛撩過撥著尋幽探勝的心。我們沿新修的石級路,迤邐而行,跳石過澗。
綠竹翠巒的背景上,忽然現出一朵紅云。原來是“文殊寺”山房前的一株桃樹,正自寂寞的“凈土”上展示又一度青春。有老者紅光滿面,坐竹凳,旁若無人,看一本發黃的舊書,就象是一幅古代水墨畫中的情景。難得這等超然世外的雅致,我們不敢打擾。繼續朝蒼綠得發黑的鐵船峰和正被陽光鍍得一片翠綠的天池山之間峽谷前進。我感到,這山寺桃花,這兀自沉湎于舊書的老者,及這亙古深澗,都有一種厚重的內涵,有那么一股謎一般的魅力,讓人猜度,好奇又感動。
石路愈潮潤,愈蒼黑,愈怪異了;兩峰夾峙,人的靈魂仿佛也被擠扁了。往日的“舍我其誰”的勇氣,來路上的歡聲笑語,都被這萬古不變的雄奇,險峻、蒼涼、豪邁震懾得蹤影全無。我們戰戰兢兢地踩著石路,在美景、奇景、險境中前行。驀地萬丈巨崖拔地沖天,令人偶一仰望即頭暈目眩,心跳如擊鼓。那是一面面山崖么?那是最古老的人類的“圖騰”,是任何偉人巨匠都不得不折腰誠服,心魂悸動,情潮奔涌的最優秀的詩篇!
一面是雄偉的,棱角分明、傲骨錚錚的鐵船峰峭崖;一面是覆滿蒼松綠樹、鮮美芳草的天池山。剛柔并濟,風格和諧又在對比中富于變化。兩山之間,亂石古澗,山泉激石,如鳴環珮;瀑流喧騰,似樂隊奏著的主旋律,又似隱隱雷聲滾動于天邊。不知是微雨,抑或是濕霧,只覺臉上酥麻,接著是沁人的涼意。呼吸著濕潤的,飽含四月山澗幽香的空氣,恍若置身神中花仙子的國度。
在瀑布的招引下,我們加快腳步,眼睛卻被路旁巨石上許多石刻牽住。在刻有“石門澗”三字的澗中一方巨石上,一數丈見方的“空”字,揭示了佛教的精靈,也暗合了當年慧遠大師那篇《廬山諸道人游石門詩序》的散文立意。面對這融含原始氣息的山水,人的欲念顯得無比渺小,虛幻。塵世帶來的煩惱、糾葛、私心,在目睹這個“空”字和古澗清流的脫俗、靈魂顫悸的瞬間,如一堆臟雪被蕩滌,心境漸漸澄明。方悟生命匆促,更要珍惜。
當石門瀑布如巨龍翻滾,騰空而下,在墨綠的深潭濺起水霧煙云,蒙蒙細雨撲面濕衣的時候,我呆立在這方祭臺上,向不朽的大瀑,最高潔的靈魂致敬。這就是慧遠、李白、白居易、徐霞客……是無數先哲名流膜拜謳歌過的石門瀑布;這也是被荊榛沒徑,寂寞深鎖過漫長歲月的囚徒呵!然而從洪荒奔騰到今天,它沒有停止過生命的躍動,因為有了這萬古不息的生命的浩歌,石門澗的山水石樹草,才如此充滿了靈氣;逼窄的大峽里,才有了最明亮的希望;被巨崖擠迫得瘦損的人的靈魂,才漸漸在瀑聲中漲大且乘著輕煙薄霧扶搖升向崖頂……
石門澗,我以一個游子虔誠的叩拜,感謝你的饋贈,你的啟迪!
〔民間文學〕 相傳,很久以前,廬山西麓的村莊住著一個小伙子,叫春兒。春兒家中的后娘對春兒非常刻薄,春兒在折磨中好不容易長成小伙子。一天,大雪封山,冰凍三尺,后娘硬要春兒赤腳草鞋,到廬山頂上打柴,春兒只得帶上工具,冒大雪向山上走去。
春兒在半山中,忽遇一手扶龍頭杖,精神矍鑠的白發老翁,老人問明春兒的身世,發出連聲感嘆。春兒見老翁面善,懇求說:“雪這么大如何是好?”老人撫著春兒的頭安慰道:“上到巖頭,自有辦法。”說罷,從背上藥葫蘆中,拿出一個長約二尺,肥碩金黃的絲瓜絨遞給春兒,轉身不見了。
春兒艱難地攀上巖頭。驚恐地看到:一排奇峰插云;腳下萬丈深淵。春兒嚇得眼冒金花。定睛再看,那白頭老人又笑嘻嘻站到了面前。老人說:“你先向背后看看。”春兒轉身,見石壁懸天,中漏一縫,不得其門而入。老人說:“快將那個絲瓜絨拿出來,現在是開石門的時候了。”春兒忙拿出。“快吹氣。”老人說。春兒鼓腮向瓜絨吹氣。頓時,手上的絲瓜絨放出金光,忽兒變作很大的金鑰匙。春兒用它去開石門。石門豁然大開,門內金光燦爛,金銀財寶堆積如山。春兒不貪心,拾了些就轉身出門,石門重新關閉。從此春兒買了鋤頭鐵耙,勤勞耕耘。生活好了起來。
后娘見春兒得了財寶,便問明緣由,背起大筐,跑上廬山。只見石門深鎖。便跪下念訣:“石門石門快快開,快開石門我進來。”“呀”地一聲石門開了。后娘喜出望外,沖進石門裝寶,當她扛著滿筐財寶向外跑時,忽然石門關上,這貪婪狠毒的婦人被鎖在巖石里。春兒見后娘久去不歸,前來尋找,只見巨巖化為雙闕,中間隔一座深澗。從此,人們把這里叫石門澗了。
(李盛昌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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