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俱《豁然閣》宋山水詩鑒賞
程俱
云霞墮西山,飛帆拂天鏡。
誰開一窗明,納此千頃靜。
寒蟾發淡白,一雨破孤迥。
時邀竹林交,或盡剡溪興。
扁舟還北城,隱隱聞鐘磬。
豁然閣,瀕臨太湖,在今江蘇吳江。程俱早年曾“補蘇州吳江主簿,監舒州太湖茶場”(《宋史·程俱傳》)。此詩就是這個時期的作品。
主簿之職,案牘如山,勞形煩神,所幸有太湖佳景,可以恣意遨游。所以,當詩人一旦放舟湖上,那種如鳥出樊籠、魚躍百川的心情就可想而知了。詩的起首二句,就無處不是美景,而美景中又無處不洋溢著歡欣: 這是 一個靜謐的黃昏,絢麗多姿的云霞繚繞著詩人熟悉的西山(詩人曾多次寫西山,如《游大滌》: “手板柱頰看西山”)。在詩人歡快的心境里,飄渺的云霞似乎有了重量,它在不知不覺中“墮”入了西山,只有詩人乘坐的“飛帆”,分開彌漫的暮色,輕盈地疾駛在平靜的湖面上,仿佛在拂拭著一面“天鏡”。“墮”、“飛”、“拂” 三字,把“云霞”、“西山”、“帆”、“天鏡”等絕美意象組合起來,突出了詩人鳥出樊籠、神醉自然的心態。
三、四句寫登上豁然閣憑窗鳥瞰之景況。“飛帆拂天鏡”,已使詩人有三分醉意; 登上樓閣,憑窗 一望,更使詩人驚喜萬分: “誰開一窗明,納此千頃靜”,這不僅是豁然閣上的窗,而且是詩人向大自然敞開的心靈之窗。千頃太湖不僅收于眼底,而且與它靜美的神韻 一起,收入了詩人的心中。這兩句詩化用了蘇東坡“靜故了群動,空故納萬境”之名句,暗示了詩人心靈之窗灰塵盡掃、清空寧靜、函收萬物之態。此時詩人當已有六分醉意。
五、六句承三四句而來,仍是憑窗遠眺的景況。但三、四句是寫臨窗第一眼的感覺,是虛寫太湖靜景,而五、六句卻表現了詩人癡呆呆久立窗前、留連忘返的感受,是實寫太湖靜中之動景,一虛一實,有靜有動,相得益彰,共同組成了登閣所望的太湖美景。“寒蟾”與“孤迥”都是月亮的借代語,一聯中兩次出現月亮,似嫌重疊,其實,上句寫的是天上之月,下句寫的是水中月影。詩人久久凝視著在天空云海中穿行的淡月,突然,一陣疾風挾來了一陣急雨,使湖波上玉璧般的月影消失了。是明月被雨云淹沒,沉入了天空的云海,還是玉璧被雨珠擊碎,沉入了浩渺的湖底?詩人似乎也弄不清楚了,此時,他已有九分醉意。
以上六句,層層遞進,著重以外在之景表現內在之情。接著二句,則直接抒發自己的情思: 他說自己時而邀阮籍、嵇康等竹林七賢一起遨游,時而又覺得自己是王子猷雪夜訪戴,時空的限制都不復存在,詩人已然忘情地遨游在一個超脫自我的境界——這正是張孝祥“叩舷獨嘯,不知今夕何夕” (《念奴嬌·洞庭青草》)的境界。此時,詩人當已是酩酊大醉了。
結句,是詩人扁舟返回的景況。來時詩人看到的“云霞”、“西山”、“天鏡”等等都早已神秘地消失,在夜色里,視力模糊不清了,而聽覺卻變得特別敏銳: 遠遠地、隱隱地傳來了寺院悠揚的鐘磬之音。在這具有發人深省的鐘聲里,詩人之心,想已在大自然的懷抱中皈依佛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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