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衣
作者: 李芳明 【本書體例】
【原文】:
豈曰無衣七兮(1)?不如子之衣(2),安且吉兮(3)
豈曰無衣六兮(4)?不如子之衣,安且燠兮(5)?
【鑒賞】:
這首詩的文字簡明易懂,但作為整首詩的意旨,卻微茫難求,以致人言人殊。有人認為這是古代的小官吏對統治階級官場的勾心斗角不滿,想棄官而去,他感到布衣疏食,作個平民倒比穿著七章衣作公侯好些。又有人認為,這是青年男女戀愛期中的親昵之詞。也有人說這是統治階級中某人對別人贈物表示感謝而作的。造成這眾說紛紜、歧義百出的原因,一方面與它簡潔的形式有關,另一方面恐怕還在于由于時代變遷,我們未能深究其文化背景與歷史背景的緣故。
《詩經》中的國風,大多是各地的民歌。作為民歌,它在當時應該是比較質樸且明白易懂的,但是時代變遷了,千載之下,它當時十分明白易懂的意旨,今天就不免增加了理解的困難。因此,要尋求它的本意,只有把它放在當時的時代背景之下。對此,前人所作的義疏,雖時有失之穿鑿的弊病,我們卻也未便一概抹殺,它對于我們考察詩的背景,卻也還有可資借鑒的意義。
《毛詩序》在釋此詩時說:“《無衣》,美晉武公也。武公始并晉國,其大夫為之請命乎天子之使,而作是詩也。”其中所說的美頌晉武公,尋繹詩中的語氣自然是不符的。但其中所說“武公始并晉國”的話,卻為我們指出了詩的時代背景,朱熹引證史實進一步申說云:“曲沃桓叔之孫武公,伐晉,滅之,盡以其寶器賂周釐王,王以武公為晉君,列于諸侯,此詩蓋其請命之意?!边@樣,我們對此詩的時代背景,就愈加明了了。
聯系詩意來看,其中諸侯征伐以武力相強的意義也還是可以感到的。詩中“豈曰無衣七兮”、“豈曰無衣六兮”的“七”、“六”是實有文化內涵的字眼,有著它特定的意義,我們若脫離了它的文化背景,對它作出現代意義的闡釋,自然是“不量鑿而正枘”,未免會產生誤解?!捌咭隆?、“六衣”都是當時侯伯及天子之卿的服飾,不是普通人能所服用的。而這“七衣”、“六衣”的服飾,也只有天子才有賞賜的權力,普通的貴族絕不能僭越。從詩中的語氣看,它無疑是貴族請求天子賞賜的。朱熹的說法不能說毫無道理。
不過,按照朱熹的意思,這詩的作者似乎是武公本人,這又有點不妥。所以清代的方玉潤在《詩經原始》里說:“詩詞傲慢無禮已甚,武公縱極扈,當其請命天子,亦將斂神抑氣,矜重其辭,然可飾美而杜眾口。豈有直稱天王為子,而欲請命服于朝乎?”所以他認為這首詩的作者不是晉武公,而是“詩人窺見武公隱微,自恃強盛,不惟力能破晉,而且目無天王,特以晉人屢征不服,不能不藉王命以懾服眾心。故體其意而為詩。曰吾非不能為是七章之衣,而必待于子者,特以子之所賜眾心乃服,而吾服之庶安且吉,可以傳世永遠耳。”方氏在朱熹的基礎上,詳加推考體察,說得更為通達。把朱、方二人的解釋聯系起來,詩的原旨,大概也就可以明了一二了。
不過朱、方二人的解釋,不免受其封建倫常觀念的限制。在我們看來,不論“七衣”、“六衣”,原本是由天子賞賜,現在卻是由諸侯請求可得,王朝禮崩樂壞、諸侯殺伐征戰、武力相強的時代的空谷回響在詩中已經顯現,周王朝的統治維持不了多久了,一個新的時代就要到來。這首詩以直陳的手法,僅敘寫一個事實,而弦外之音,細細推究,卻是不難諦聽到的。這恐怕是朱熹與方玉潤等人所不能感受與認識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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