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庭筠
鐵馬云雕共絕塵,柳蔭高壓漢宮春。
天清殺氣屯關右,夜半妖星照渭濱。
下國臥龍空寤主,中原得鹿不由人。
象床寶帳無言語,從此譙周是老臣。
位于峽西岐山縣南斜谷口西側的五丈原,與武侯祠、籌筆驛等一樣都是與三國時蜀相諸葛亮有密切關系的地方。公元234年春,諸葛亮率軍伐魏,駐兵于五丈原,和魏軍對峙百余日,八月在軍中病逝。作者經過此處寫下了這首詠史詩。
詩的前半首用極精煉的語言,把諸葛亮從揮師北進到殞于軍中的過程濃縮在二十八個字中。首句先聲奪人,描寫壯觀的出師場面。戰騎奔騰,旌旗高舉,浩浩蕩蕩,一路煙塵,軍隊行動之急速、攻勢之凌厲寫得極為生動逼真。第二句“漢宮”點明出師的是蜀漢大軍,“柳蔭”和“春”點明出師的時間。這句詩多雙關語。“高壓”既形容柳蔭濃密,也襯托軍隊的氣勢。“漢宮春”還象征著蜀漢此時正處于興盛時期,從而為第四句埋下伏筆。第三句寫屯兵。“天清”指明時間已從春跨到秋。“殺氣”使人感受到一種劍拔弩張的氣氛。這句詩顯示出戰爭的持久和艱苦。開篇至此,蜀漢的國威軍威已渲染得神完氣足,不料第四句卻跌出妖星墜地的情節,標志諸葛亮的亡故。從“漢宮春”到妖星墜地,暗喻蜀漢國運隨賢相的離世而急劇地由盛而衰。前半首詩不著一字議論,但作者對諸葛亮治國統軍才能的贊頌,對他“出師未捷身先死”的遺憾以及對蜀國衰亡的嘆惋卻都已蘊含于字里行間。
后半首轉入議論,表達出作者對蜀國衰亡原因的探究和對歷史進程的思考。第五句“下國”指地處西南的蜀國,和第二句的“漢宮”對比,顯然寓有盛衰之感。第五句與李商隱《籌筆驛》“徒令上將揮神筆,終見降王走傳車”之句同一機杼。諸葛亮以臥龍之才輔佐劉禪,卻終不能令其清醒感悟。君主昏昧無能,賢相徒施其才,多么沉痛的感慨! “中原得鹿不由人”更是內含深刻哲理的名言。天下歸誰,這是不以某人的意志為轉移的,縱是臥龍之才,也不得不承認“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即要具備天時、地利、人和等主客觀各方面的條件。第七、八兩句進一步補足“空寤主”和“不由人”,實際上后主昏昧和功業不成都在諸葛亮死后才真正表現出來。“象床寶帳”是五丈原諸葛亮祠廟中的神物,借指諸葛亮像。賢相已死,一具泥像自然是默然無言,從此譙周這樣的庸才寵居君側,取代“老臣”之位。終于,蜀國在譙周的主張下降魏。末兩句藏而不露,意味深長。
此詩前半首重在敘事,語促調急,后半首則以議論為主,語勢平緩。由于巧妙地插入“臥龍”、“得鹿”、“象床寶帳”等鮮明、形象的詞,避免了空疏枯燥的毛病,前后相映,使整首詩趨于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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