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光照墟落,窮巷牛羊歸。
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荊扉。
雉雊麥苗秀,蠶眠桑葉稀。
田夫荷鋤至,相見語依依。
即此羨閑逸,悵然吟《式微》。
這首詩寫詩人對田園生活的贊美,并表達了渴望歸隱之情。渭川即渭水。此詩語言樸素親切,情趣深遠,富于牧歌情調。
“斜光照墟落”,起筆渲染出一片暮色蒼茫的濃烈氛圍。“斜光”二字,有動感,有色彩,使人如見村落余照的畫面,嫣紅的夕陽、燦爛的晚霞,以及浸泡在橙色光中的小橋流水、村舍人家。“窮巷牛羊歸”,詩筆直落“歸”字,給靜闃的畫面注入了盎然的生趣,溫馨的氣息。《詩經》有詩句云: “雞棲于塒,日之夕矣,羊牛下來。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可以參悟。
三、四兩句,將筆觸由景物轉到了人。“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荊扉”,出語平淡,卻濾盡雜質,含蓄著濃郁的生活氣息,極醇極美。詩人選詞用語,皆為農家獨有,從野老、牧童到荊扉,無不散發著泥土之芳香。農家之寧靜生活,農民之純樸心態,躍然紙上。
上四句為一段,寫落日熔金,牛羊輕喚,牧童晚歸,柴門洞開,一切都那么恬靜自得,撩人心思!詩人借牧童到野老、田家晚歸樂趣來證明歸田是最好的歸宿。
五、六句敘農事,季節當是四、五月時。“雉雊”,野雞鳴叫。《詩經·小雅》云: “雉之朝雊,尚求某雌。”野雞動情地呼喚自己的配偶,麥苗翠色蔥綠,拔節生長,桑葉稀疏,蠶已入眠。一切生命在生存變化之中,都順乎自然,找到了自己應有的歸宿。這兩句雖皆以景語出之,無一字及自己的心情,然詩人思歸之意卻俱在言外。寥寥幾筆,有動態,有聲音,有色彩,更有情感,讀來韻味無窮。
七、八句由景及人。農夫們扛著鋤頭回家,田邊相逢,親切交談,絮絮不休。寥寥十字,把農夫樸素的生活和心境勾勒出來,真切生動。
結尾二句,以“閑逸”二字總括上文,因羨生感,結出“歸”意。
自開元二十五年(737),宰相張九齡被排擠出朝廷后,王維在政治上也頗不得意,遂想從污濁傾軋之官場退回到清靜的田園。因而,看到田家的閑靜平和的生活,不免產生羨慕之情。“即此羨閑逸,悵然吟《式微》。”《詩經·邶風》中有“式微,式微,胡不歸?”之句,詩人借此抒發自己急欲歸隱田園的心情。其實,農民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并不閑逸,但在詩人看來,田園生活比官場中爾虞我詐、擔驚受怕的生活卻安閑自在得多了。此聯直抒胸臆,似與前面諸句了不相涉。其實,情緣景而生,句中之“閑”意和“歸”心,正是綰合前八個寫景句子的紐帶。正由于前八句中已將“歸”情孕育充分,至結句點破,方為情至之文。此兩句當是全詩之主旨。
吟式微,言欲歸也,無感傷世衰意。 (沈德潛《唐詩別裁》)
(“斜陽”四句)敘田家日暮村舍蕭疏之景也。 (“雉雊”四句):此敘農時也。 (“即此”二句)言隨寓皆安也。末句慨嘆之,即此不必另尋幽境也。
(章燮《唐詩三百首注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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