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島·寄遠》原文與賞析

賈島

別腸長郁紆，豈能肥肌膚？

始知相結密，不及相結疏。

疏別恨應少，密別恨難祛。

門前南去水，中有北飛魚。

魚飛向北海，可以寄遠書。

不惜寄遠書，故人今在無？

華山岧嶤形， 遙望齊平蕪。

況此數尺身，阻彼萬里途。

自非日月光，難以知子軀。

這首五言古詩，以《寄遠》為題，抒寫了對遠方故人的思念之情。

全詩可分三個層次。第一層，寫思念故人，別情郁悒。詩人開筆就寫得十分生動。他說，人有了別腸在腹中長期郁悒曲折的話，哪里能養肥身體呢!出語形象，詞意深蘊。這不僅將整日對故人牽腸掛肚的思念的情狀表現了出來，而且也顯示了詩人與故人之間的密切關系和深厚的情誼。接著，詩人對與朋友相交甚密和關系相疏的情景作了比較。表面上說過于親密不及疏遠一點好，實際上正從反面強調了因與故人關系親密造成了“恨難祛”的相別離情。這里，“始知”表明詩人是從自己切身體驗來說的。同時，又通過正反映襯的方法，突出了對故人思念的情意。第二層，寫思念故人，寄書問候。古代傳說，鯉魚能夠傳遞書信。古樂府《飲馬長城窟行》有云： “客從遠方來，遺我雙鯉魚。呼兒烹鯉魚，中有尺素書。”此后有“魚書”之說。這里，詩人由情及景來寫。由思念故人想到門前流水，由“南去水”想到“北飛魚”，再由魚想到“可以寄遠書”。詩人言魚，不用“游”而用“飛”，不僅狀其迅疾之貌，而且表達了詩人渴望與故人溝通信息的迫切心情。詩人借用傳說，發揮想象，使人意會到他對故人的思念之情，就像那“南去水”一樣悠悠不絕;而他渴念故人，又多么希望“北飛魚”能速遞遠書。這樣，詩的情調便由原先的思念一轉而為渴想了。第三層，寫思念故人，慮其存亡。詩人承接上面的詩意，又覺得寄書問候是可以的，但是又不知道故人是否還活在人世間。“故人今在無?”的疑問，就是表達了這種情思。這也是對故人過分渴想而引起的一種必然的心理活動。在古代，親友之間音信的斷絕，皆為交通不便所造成。因此，詩人從空間著筆來寫。“岧嶤”，高峻貌。說華山的形勢固然十分高峻，但是遠遠望去也不過與雜草叢生的地面相齊。這是因為距離遙遠，從視覺上得到的印象。而與此相比，暌隔“萬里途”的“數尺身”的故人，那就更加微乎不見了。最后詩人以無奈的語氣說： “自非日月光，難以知子軀”。結尾處與開頭“別腸長郁紆”相應。一方面委婉地傾訴了自己別恨難遣、離情縈懷的心曲;另一方面也道出了對故人的深切掛念，隱含著無限的憂慮。至此，詩的情調又從渴念一轉而為掛慮了。

這首詩在藝術上有自己的顯著特點。一是把對故人思念之情寫得纏綿宛轉，回旋往復，細致地表現出詩人思念故人時心潮起伏的情狀。這正如詩人那郁紆的別腸一樣，情思縈紆，感情深沉。二是運用對比映襯的方法。詩人以相交甚深與關系疏遠相比，以“岧嶤形”的華山與“數尺身”的故人相比，以“日月光”與詩人目力相比等等，既突出了抒寫的內容，又增強了抒寫的感情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