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昂·和陸明府贈將軍重出塞》原文與賞析

陳子昂

忽聞天上將，關塞重橫行。

始返樓蘭國，還向朔方城。

黃金裝戰馬，白羽集神兵。

星月開天陣，山川列地營。

晚風吹畫角，春色耀飛旌。

寧知班定遠，猶是一書生。

提起唐代的邊塞詩，人們無不稱道盛唐高適、岑參、王昌齡、李頎的作品。但是，我們也不應忘記初唐先驅者的篳路藍縷之功。初唐先驅的佼佼者陳子昂，一生兩度從軍出塞，寫了二十多首邊塞詩。其中，五言律詩和排律占了將近一半。這些律詩都寫得格高氣壯，沉雄勁健，實踐了他大力提倡的“骨氣端翔，音情頓挫，光英朗練，有金石聲”的創作主張。這首五言排律，就是其中的一例。

由詩題可知，這是一首唱和之作。有位將軍再度出塞，姓陸的縣令寫詩贈別，詩人依照該詩原韻，調動描寫、想象、夸張等多種藝術手段，熱烈頌揚了將軍的愛國行動。全詩洋溢著慷慨豪邁、昂揚向上的樂觀情調，唱出了初盛唐之交知識分子的積極進取的心聲。

詩人一落筆便用“忽聞”兩字表達了意想不到的驚嘆，突兀迅猛，警切動聽。同時，又用“天上將”的夸贊，概括了將軍的神武智勇。從而，為寫他再次馳驅疆場的壯舉作了鋪墊。三、四句，緊承第二句，以“始返”與“還向”相呼應，一氣直下，干凈利落地記述了將軍的西征北戰，奔馳不息。他剛從遙遠的“樓蘭國” (古代西域諸國之一，在今新疆若羌縣一帶)返回，現在又要奔赴數千里之外的“朔方城” (故址在今內蒙杭錦旗西北)。一個有“天將”之稱的將軍，必然已經建立過不少赫赫戰功，但是為了安邦御敵，他仍然急國家之所急，席不暇暖，不矜功，不貪圖安逸享樂，品德多么高貴不凡!難怪詩人一開首就用警聽的詞語表達了自己由衷的贊嘆。

“黃金裝戰馬”以下六句，是對將軍再度出塞后戰斗生活的想象，全屬虛寫。對于塞上的戰斗生活，詩人緊貼本篇酬贈對象的身分和才能作了恰切的剪裁。詩中沒有寫軍旅的艱辛，也沒有寫戰斗的激烈悲壯，而是突出描繪了將軍的指揮藝術，塑造了一個威儀堂堂、諳熟六韜，足智多謀、善于用兵的唐軍統帥的形象。他騎著黃金裝飾的戰馬，揮動系有白旄牛尾的令旗，調集威武神勇的士兵，排列了象星空一樣壯觀神秘的軍陣，又因山川之便巧妙地安置了營寨。有如此精通兵法的將軍和他率領的威武之師，必然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對此，詩人沒有明寫，卻通過“晚風吹畫角，春色耀飛旌”作了暗示。嘹亮的號角聲和軍旗上閃耀的春色表明，全軍士氣十分高昂，大捷在望。將軍的神武，也借這兩句氛圍描寫得到了渲染烘托。在這六句中，詩人分別使用了“裝”、“集”、“開”、“列”、“吹”、“耀”六個動詞，把戰馬、令旗、神兵、星月、山川、畫角、軍旗、晚風、春色聯織在一起，生動地再現了宏壯威嚴、聲勢煊赫的軍陣場景，大大增強了全詩的形象性和藝術感染力，也以雄渾勁健之風深刻影響了盛唐的邊塞之作。

末二句： “寧知班定遠，猶是一書生”，以東漢班超投筆從戎，平寇立功，封定遠侯的事例，肯定書生出身的將軍定會建立名垂青史的功業。為了避免平直，詩人先用反詰詞“寧知”領起，于后又以“猶是釋疑”，自然巧妙地完合了前十句的鋪張揚厲，表達了對將軍的殷切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