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淑真
山亭水榭秋方半,鳳幃寂寞無人伴。愁悶一番新,雙蛾只舊顰。起來臨繡戶,時有疏螢度。多謝月相憐,今宵不忍圓。
朱淑真述其孤寂愁苦的深閨生活的作品頗多,這是其中較為疏雋可喜的一首。
上片言情?!吧酵ぁ?“水榭”沐浴在秋半的溶溶月色里,世界是那么的溫馨靜謐。然而,一個近鏡頭,紅羅帳底卻有一個被世遺忘的薄命女子在低聲嘆息! “鳳幃”句,貌似直露,但不直露無以形成強烈的對比。雙眉上往日的憂愁尚未消解,又憑空壓上了一段愁悶,真是舊恨又疊新愁。一個“顰”字,已化無形的愁為可視可感之物,“舊顰”,更點出了愁之久遠深重,愁之無法排遣。愁而有新舊,已屬奇想,一“新”一“舊”的對比,更鮮明而簡練地概括了深閨女子愁的層層累積沉淀的過程,表現了她們在封建桎梏下凄寂無告的痛苦經歷。
下片望月,視角又從閨中推向窗外。新愁舊恨,閨中人無法入睡,披衣當窗而倚。這時,冷寂的世界只偶爾有零星的夜螢飛來飛去。“疏螢”,巧妙確切地烘托閨中人此時此刻的落寞情懷。末了,閨中人似乎從望月中得到了慰藉。原來月亮也善解人意,今晚竟不忍心團圞。以月圓月缺,象征人間悲歡離合,原是古典詩詞的傳統手法。作者從對面著筆,用擬人化手法,“憐”、“不忍”,賦予了月亮善良體貼的品性。言外之意,那個久別不歸的人兒,倒是不憐,顯得狠心了。至此,題旨豁然開朗。
諸如此類的閨情詞,唐五代詞人寫作最多。但大多堆砌辭藻,流于綺靡,典雅華麗有余,而真情實感不足;且多用文人士大夫的狹隘的審美趣味去揣摸女子心理。此詞則是由有生活實感的女詩人親自提筆,平平敘來,情摯意誠,把那如泣如訴,忽怨忽慕,似有所待的心理刻劃得逼真細膩,層次分明,典型地表現了封建時代上層婦女那優裕的物質生活,深層的空虛落寞,內心世界的孤寂凄苦。用語質直,明白如話,自屬閨情詞中的上乘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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