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暖香融銷永晝。蒲萄架上春藤秀。曲角欄干群雀斗。清明后。風梳萬縷亭前柳。日照釵梁光欲溜。循階竹粉沾衣袖。拂拂面紅如著酒。沉吟久。昨宵正是來時候。
戀情是詞的傳統題材。這首《漁家傲》與表現相思愁苦的篇章不同,以輕快的格調,描寫了初戀者愉悅的心態、幸福的回味和期待,體現了愛情的無窮魅力。
上片寫上次赴約的情景。首句言其等待情人赴約。“灰暖香融銷永晝”,爐中香料燃成暖灰,室內薄霧裊裊,香盈四壁,慢長的白晝一秒一秒地消逝著,主人公在幸福的憧憬中,期待著情人的到來。“暖”和“融”,隱隱烘染出和樂的氛圍,“銷永晝”暗示主人公等待時,感到日永如年。以下四句寫約會的環境: “蒲萄架上春藤秀。曲角欄干群雀斗。清明后。風梳萬縷亭前柳。”這里有春藤秀發的蒲萄架,鳥雀爭喧的回廊欄干,有游亭碧柳,在春風吹拂下飄裊著縷縷金絲。環境充溢著幽情雅趣。“清明后”,插一句時令,更見出美景良辰處處為愛神的降臨準備了適宜的條件。大概這是主人公與伊人首次幽會的所在,又是兩人再次赴約、續談心曲的地點,故而主人公對此間的一景一物,格外親切,充滿美好的感受。寫春藤著一“秀”字,見出周圍的花木生機勃勃、春意盎然;寫群雀下一“斗”字,見出園林中禽鳥的歡歌跳躍;而碧柳臨風搖曳,更顯示出春風駘蕩、光景爛漫多姿,渲染出一派愉悅欣喜的氣氛。這正是詞中主人公幸福喜悅心境的外化。
上片側重寫環境,人物心情寓于環境描寫之中。下片側重刻劃人物的心理活動,戀人的形象,借助主人公的追憶浮現出來。
來到約會地點,主人公多么希望戀人也同時出現,然而卻不見伊人倩影。于是對方的形象,便在他的低回、追憶中浮現于眼前: “日照釵梁光欲溜,循階竹粉沾衣袖,拂拂面紅如著酒。”一道夕陽照射在那女子的金釵上,銀光閃爍;她衣袖間拂動著清香,也許是沾帶來路邊新竹的花粉;她嫩白的面龐上浮現一抹紅暈,其實這不是由于“著酒”,而是初戀少女所特有的一種羞澀。昨宵約會的情景,主人翁深深的回憶著,陶醉于幸福之中。如今“永晝”已經流逝,傍晚來臨,又到了斜日照耀釵梁的時刻,伊人未見,主人公心中的期望、焦急、揣想,種種情緒,錯綜交織。“沉吟久,昨宵正是來時候”,恰當地點出這種復雜的心態。煞拍情思綿綿,余味不盡,充分體現了愛情牽動靈魂的巨大魅力。
美成詞下字精美,結構長于變化。陳詢《海綃翁說詞稿》云: “清真格調天成,離合順逆,自然中度。”本篇結構即避直就曲,全篇用逆挽法,以男主角的觀察感受和意念流程為主線,先寫當下實景,次重溫昨宵約會的幸福,再折回對今宵約會的期待。結構離合順逆,自然中度,變平直為搖曳跌宕,而下語措辭,精美含蓄。這類小詞真可謂“有柳欹花亸之致,沁人肌骨”(賀裳《皺水軒詞筌》),耐人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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