擬古·幽并重騎射
幽并重騎射,少年好馳逐。
氈帶佩雙鞬,象弧插雕服。
獸肥春草短,飛鞚越平陸。
朝游雁門上,暮還樓煩宿。
石梁有余勁,驚雀無全目。
漢虜方未和,邊城屢翻覆。
留我一白羽,將以分虎竹。
這首詩是《擬古》詩的第三首,是一首關于少年英雄的贊歌。從內容和結構上看,頗受曹植《白馬篇》的影響,前十句描寫幽并少年英勇豪邁,武藝精妙,后四句贊頌少年的愛國精神。這樣,既有少年英勇行為的描繪,又有對少年內在品質的揭示,塑造了鮮明而豐滿的藝術形象。其中寄托著作者的理想,抒發了詩人為國立功的抱負。
這首詩題為擬古,但也不乏藝術創造。詩的前部分,詩人采用了超越時空的藝術手法,描繪了一幅幽并少年射獵圖。 “幽并重騎射,少年好馳逐”二句,先交代少年英雄出自自古多豪俠之士的幽并,可見來歷不凡,根底不淺。 “重”、 “好”表現了北方幽并一帶的尚武精神。 “氈帶佩雙鞬,象弧插雕服”二句寫少年的裝備:毛氈做的佩帶上系著一雙放弓的皮袋,有象牙嵌飾的弓插在皮袋里,彩繪的箭囊里插著箭。這樣的裝備以顯示少年的颯爽英姿,好一幅威武雄壯的派頭。如果說這還是靜態描寫,那么, “獸肥春草短,飛鞚越平陸”二句則給人以詩中畫面的動感:野獸肥壯,春草嫩小,正是射獵的好時令,一匹高大的駿馬在廣闊無際的原野上撒蹄奔馳。這里說的是馬,實則寫人,以飛馬疾馳越平川來烘托馭馬少年騎術之高明。幽并少年自幼習武善騎,自不負幽并之地自古多游俠兒的美名。 “朝游雁門上,暮還樓煩宿”二句,詩人讓不同的地點、 時間一同進入詩的畫面。雁門和樓宿兩地相距甚遠,是當時的邊防要塞, 而詩人用“朝游”、 “暮還”極寫馳騁之疾,以顯示少年的豪邁勁健。同時,也說明少年武藝精深,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而是在長期不懈的騎射之中苦練出來的。接下來“石梁有余勁,驚雀無全目”二句,寫少年精絕的射術。這兩句在寫法上主要是用典,用典也是詩歌中常用的象征性而不是寫實性的超越時空的藝術手法。這兩句用了兩個歷史典故。《文選》李善注引《闞子》記載:宋景公讓一個匠人為他制弓,九年乃成。可匠人獻弓而歸,三日而死。宋景公登虎圈之臺,援弓向東面射去,箭越過西霜之山,直到彭城之東,余力還很大,一下子竟射入石梁里去了。 “無全目”,是說沒有完整的眼睛。《文選》李善注引《帝王世紀》記載:后羿與吳賀同游,吳賀讓他射雀,后羿問射死的還是活的,吳賀要他射雀的左目,后羿誤中雀的右目。他竟為此事“抑首而愧,終身不忘”, “故羿之善射,至今稱之”。這兩個典故用得很精當,一個形容弓硬箭利,以襯托少年臂力之大,一個形容少年射術精絕,令人贊嘆。歷史典故總是因為同現實生活中某些人和事有某些類似之處,才被提出來的。用典本就含有比喻、象征的意思,而歷史人物、事件,乃至地理都可以用作比喻或象征。景公試弓、后羿射雀都帶有象征性,當然,其意義不在表現歷史,而在于抒發對少年英雄的感情。陳祚明《采菽堂古詩選》說: “如此使事,是以我運古者”,這正是肯定鮑照能用典故為自己的抒情寫意服務。盡管詩人所贊頌的只是少年騎射之精,卻概括了少年的全部武藝。這又是用的以少總多的藝術手法,劉勰《文心雕龍·物色》說: “以少總多,情貌無遺。”
從全詩而言,前十句少年射獵圖是寫實,其中雖有“虛”,但主要是塑造了少年英勇善射的藝術形象,后四句則是虛寫,主要是寫少年的內在品質,贊美少年可貴的精神境界。“漢虜方未和,邊城屢翻覆。留我一白羽,將以分虎竹”四句,寫少年面對國無寧日、政局動蕩不定、邊境屢遭進犯的情景,表示愿受國家之命,戍守邊疆, 為國立功。這種愛國情懷,正是少年勤學苦練過硬本領的力量源泉。宋朝范晞文《對床夜話》卷二說: “虛者枯,實者塞。”這是說,如果只寫“虛”,就顯得抽象,干巴巴,沒有詩味;如果只寫“實”,就顯得堆垛,死沉沉,沒有生氣,所以要虛實相濟。這首詩正是恰當地處理了“虛”與“實”的關系,才塑造了一個完整的有血有肉的生動感人的藝術形象。
無庸置疑,這首詩有詩人的寄托,抒發了作者的報國之志,但不能因此就把這首詩看作是作者的“自我寫照”。有作者在內,而不完全寫他自己。詩人把自己熾熱的激情素志,凝聚在完美的幽并少年英雄身上,從而反映了當時更多的有志之士的理想和愿望,顯示其社會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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