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古道馬遲遲,高柳亂蟬棲。夕陽島外,秋風原上,目斷四天垂。歸云一去無蹤跡,何處是前期?狎興生疏,酒徒蕭索,不似去年時。
柳永《少年游》除了這一首寫到“長安古道”,還有一首還寫到“參差煙樹灞陵橋”,證明柳永確實西行到長安。據明代萬歷間編的《鎮江府志》卷三十六,記宋時柳永墓被無意中發掘,發現其侄子寫的墓志銘中提到,柳永曾被仁宗召至闕下,授西京靈臺令。宋時以汴梁為東京,洛陽為西京,但有時也依漢唐舊稱,稱之為西京。不過柳永出任西京靈臺令而宦游長安,年齡至少已經是五十開外了,這首詞中感嘆時光易逝,老大無成,描繪離京后的蕭索境況和于長安大道中踽踽而行的孤寂心情,透露出一種心灰意冷的遲暮之感,正是他暮年漂泊的寫照。
首二句,作者以“馬”和“蟬”的情態表現自己郁悶煩亂的心理,借物寫人。長安古道上疲乏的馬在遲緩無力地捱著步子。這里的“遲遲”與“悠悠”不同,而是一種無精打采的懶散的樣子。這種懶散是作者徘徊失意之情的反映。“高柳亂蟬棲”之“亂”,則是作者煩亂心境的寫照。有的本子這句作“亂蟬嘶”也可通。這兩句,采用了移情的手法,為了表現自己的失意,落墨于“馬”,“蟬”,以它們作為影子,反照出自己的內心世界。
接著兩句,寫景自近而遠。“夕陽島外”有的本子作“夕陽鳥外”,寫日之落,說明作者已長時間的容與不進,以至日薄西山。“夕陽”,往往是文人失意之情的伴隨物,“功業未及建,夕陽忽西沉”,歲月已逝,老大功業無成,能不興悲?“目斷四天垂”,更喚起他一種空曠感,一種孤獨感。一片郊原如此廣大,無邊無際,匆匆趕路的一個過客,卻如此渺小,如此孤獨。夕陽淪落已足撩起作者的悵嘆,加上四周曠遠迷茫,唯有秋風相傍,更不由得引起無限傷感。
上片處處寫景,無一字直接抒懷,但景中藏情,含而不露。下片一著筆就發出慨嘆:“歸云一去無蹤跡,何處是前期?”其實,云無所謂歸不歸,但在作者的眼里,仿佛它有始終之地,可興可止,而自己卻欲投止而無處,竟不如飄忽之云。“前期”是指與懷念的故人重逢的日子,猶云“歸期”。“何處是前期”,抒發了欲歸無由的悵惘心理。“狎興生疏,酒徒蕭索,不似去年時。” “去”,別本作“少”,似乎更合理些。因為“去年時”,表示的時間間隔較短,柳永年近五十才考取進士,而懷有“狎興”交結酒徒,已不是他中進士前夕的生活常態,“狎”、“酒”變得“生疏”與“蕭索”,應有一個較長時間的轉變過程,故作“少年時”似較適合。作者將自己的過去與現在對比。“少年時”,他熟悉許多的歌妓,寫了為數不少的表現“狎興”的作品,盡管那時他也有無法實現抱負的郁悶,但“幸有意中人,堪尋訪”,因此,并不十分傷懷,而且狎玩之余,還有酒徒相伴,痛飲尋樂。如今,年華陡增,既無心于狎妓中尋暫時之樂,而昔日的酒徒們又各自一方,兩種聊以娛情的生活方式都不復存在,當然“不似少年時”了。字里行間,深藏著一種無可奈何的悲哀。
柳永是一位長于慢詞的作家,對慢詞的發展作出了卓絕的貢獻,但他的小令也毫不遜色。這首《少年游》就通過移情、比興等手法,較好地表達了落魄失意、郁郁不得志的情感,極易引起人們的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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