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況

山崢嶸^①，水泓澄^②。

漫漫汗汗一筆耕^③，一草一木棲神明^④。

忽如空中有物，物中有聲。

復如遠道望鄉客^⑤，夢繞山川身不行。

【注釋】

①崢嶸：高峻貌。②泓澄：水深而清澈貌。③漫漫汗汗：廣大無邊際貌。④神明：指人的聰明才智。⑤望鄉客：指詩人自己。

【評說】

本詩選自陳邦彥《歷代題畫詩類》卷一四、《全唐詩》卷二六五。

范山人，不詳。

顧況詩與李白頗相類，詩中往往有縱橫奇詭處，有意外驚人語。這首題畫詩句法參差，不拘形式，頗能體現他的詩歌特色。首句“山崢嶸，水泓澄”乃扣題而發，描繪畫中山水實景。詩人用了兩個雙音節的形容詞，不但讀來鏗鏘圓潤，且能再現畫中山之峻峭巍峨之勢，水之清澈淼茫之狀?！奥购挂还P耕，一草一木棲神明”二句不但贊范山人畫藝高超，亦稱其人品高格，指出了畫品與人品的關系。宋代畫論家郭若虛說：“人品既已高矣，氣韻不得不高。氣韻既已高矣，生動不得不至?！?《圖畫見聞志》)范山人是位高人，能把高雅之情，一寄于畫，畫中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皆凝聚著他的聰明才智，體現著他的精神風貌。詩的下半部分，詩人用兩個“如”字，寫觀畫時心情，并再次稱贊范山人畫藝超群，其畫氣韻生動?！昂鋈纭币痪溆昧颂搶嵔Y合的手法。物，指畫面景物，是詩人所見，為實;聲，謂山水之音響，是畫中不能繪出而只能依賴于想象而來的，為虛。虛實相生而使詩情與畫意皆躍然紙上?！皬腿纭币痪涓窍肼涮焱猓娙朔路鹨姷搅斯枢l江南的山山水水并暢游其中，忘乎所以。然而畫畢竟是畫，因而只能是夢游而不能身行。此句極富神韻，如《唐詩歸》中鐘惺所云：“題外異想，細思之，卻又切題，妙在此中?！辈粌H如此，此整篇詩歌皆與范山人山水畫一樣，氣韻生動，引人入勝，真是“山人畫，逋翁歌，妙合人化”(周珽《唐詩選脈會通評林》引周啟琦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