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凱泰《臺灣雜詠(三首)》原文與賞析
王凱泰
截竹編篺用作舟,乘潮人亦水中鷗。
忽思湖上浮梅檻,泛到中流似此不?
辟瘴名聞七里香,一叢玉蕊白于霜。
人間果有瓊花種,豈獨流傳在故鄉?
大海神燈半隱明,香花供奉最虔誠。
湄洲靈跡原無二,北港如何拜郡城?
第一首寫臺灣港乘筏登岸時的感受。當時的港口,輪船不能人港,人下船后,須乘竹篺浮至岸上。“截竹編篺用作舟,乘潮人亦水中鷗。”篺,通篺,即竹筏。當地人削竹編筏作為舟楫,人坐筏上,隨潮顛簸,那滋味頗能引人遐想。“水中鷗”是詩人的感受與聯想。小筏出沒茫茫海中,不免產生滄海一粟的渺小感與飄忽不定的游子情。于是便有水中鷗的感覺,并自然地想起大陸:“忽思湖上浮梅檻,泛到中流似此不?”“忽思”,即忽然憶起。湖,指杭州西湖。詩人于詩下有注云:“昔人以竹制浮梅檻,游浙之西湖,俞巾山同年方造未成。”可見詩人赴臺供職之前,曾與同年俞巾山同游西湖,并想仿造浮梅檻未成。浮梅檻是一種小船的名字,傳為清人黃貞父所作。據厲鶚《湖船錄》載:“黃貞父用巨竹為泭,浮湖中,編篷屋其上,朱欄青幕,下用文木斫平,中容六七胡床,位置幾席、觴豆、鼎鐺、棋局之屬……名浮梅檻。”詩人在臺灣港乘竹篺浮海,忽然聯想起西湖浮梅檻,既表明他對大陸的思念之情,又表明他對臺灣的喜愛之意。盡管遠離大陸,遠離故鄉,可海峽兩岸的江山相似,景物相同,豈有不愛之理!
第二首寫臺灣玉蕊花。前兩句“辟瘴名聞七里香,一叢玉蕊白于霜。”盛贊玉蕊花的香氣與潔白。作者自注云:“七里香即玉蕊花,或云揚州瓊花。”據傳揚州后土祠有唐人植瓊花一株,因色如玉蕊之白,故名玉蕊花,并無七里香之別名。據《西湖志·隱百花藏譜》,七里香乃沈丁香異名。這里詩人說七里香即玉蕊花。顯然是當地人稱之。因花香四溢,花名高貴,故有其香辟瘴的靈異之說。
“人間果有瓊花種,豈獨流傳在故鄉?”據古人傳說,瓊花只揚州獨有,不可遷徙。其實并非如此。周必大《玉蕊辨證跋》云:“唐人甚重玉蕊,故唐昌觀有之,集賢院有之,翰林院亦有之。”據今人考,玉蕊花即西蕃蓮,臺灣有西蕃蓮是不足為怪的。所以詩人認為,人間只要有瓊花之種,就會遍生各地,怎么可能唯揚州獨有呢?詩人因是江蘇人,故稱揚州為故鄉。
由臺灣玉蕊,聯想到揚州玉蕊,進而用玉蕊花溝通海峽兩岸,構思頗為輕巧。
第三首寫臺民供奉天后娘娘的情形。詩人于詩下自注曰:“海舟遇風,呼吁天后,見紅燈來,則額手稱慶。”說明本詩系記錄一次海上遇風被救的事情。“大海神燈半隱明,香花供奉最虔誠。”神燈,系指救援船上的紅燈,它隱現在海上風暴中,給船上人帶來生的希望,船民以為天后派遣,于是擺設香案,供奉鮮花,十分虔誠地祈禱。天后,即天妃,海神的名字。自宋以來各代傳說不一。據《清一統志》載,宋代福建莆田人林愿的第六個女兒,降生時有異香、祥云,長大能乘席渡海,乘云游島嶼。升化后曾著紅衣飛翻海上,宋元明各代均有靈跡。康熙時封為天妃,又加封為天后。出海人必祭卜之。“湄洲靈跡原無二,北港如何拜郡城。”湄洲靈跡,即指天后。湄洲。即莆田湄洲島,是天后的家鄉。郡城指臺北,這兩句是說臺北船民們祭祀的海神正是湄洲的天后。末句下詩人自注曰:“北港有天后廟,閑數年,必請神像來拜郡城天后,屆時香火之盛日數千人,鄉愚無知,可發一笑。”這首小詩正是記述北港百姓拜祭天后盛況的。詩歌對臺灣民風民俗的描述比較活潑,頗為耐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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