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鑒賞《兩宋詞·嚴蕊·卜算子》嚴 蕊
嚴 蕊
不是愛風塵①,似被前身誤②。花落花開自有時,總是東君主③。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注釋 ①風塵:古代稱妓女為墮落風塵。②前身:佛教語。猶前生。③東君:司春的神,借指主管妓女的地方官吏。
李清照小像 【清】姜壎
江蘇無錫市博物館藏
鑒賞 嚴蕊這首詞涉及到的她與朱熹之間的關系問題,直到今天也一直是聚訟不清。南宋時最早記載此事的是洪邁的《夷堅志》:
臺州官妓嚴蕊,尤有才思而通書,究達今古。唐與正為守,頗屬目。朱元晦(朱熹)提舉浙東,按部發其事,捕蕊下獄,杖其背,猶以為伍佰行杖輕。復押至會稽,再論決。蕊墮酷刑,而系樂籍如故。岳商卿霖提點刑獄,因疏決至臺,蕊陳狀乞自便。岳令作詞,應聲口占云:“不是愛風塵,似被前身誤,花落花開自在時,總是東君主。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岳即判從良。
嚴蕊是個封建社會的弱女子,又身隸樂籍,遭遇可謂不幸。這首詞是求長官見憫,脫離苦海,寫得比較含蓄,不作搖尾乞憐之態,獨具標格。
上片抒寫自己淪落風塵、俯仰隨人的苦悶。“不是愛風塵,似被前身誤。”首句直寫自己的愛憎,略顯突兀,卻明確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在封建貞節觀念日深的宋代,風塵女子尤為社會風氣所不齒,嚴蕊這里不僅僅是自辯,其中有自傷,更有不平的怨憤。一個“前身”,是她內心深處的苦痛,凄慘的身世、坎坷的經歷,都被隱在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詞語中。詞人借自然現象比喻自身境況。“花落”,比喻自己落難,身陷囹圄;“花開”,比喻自己的釋放。“自有時”,詞人相信自己是無辜的,一定會被釋放。“總是東君主”,隱含了對主管刑獄的長官岳霖的期望,希望他能夠改變自己的命運。話說得很委婉,祈求之意隱隱傳出。
下片寫自己渴望獲得自由幸福。“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寫自己不能主宰自己命運的心情。以藝事人的生活豈是她想要的? 但即使費盡心機脫離樂籍,找到了人身自由,也不知道怎樣面對他人無情冷眼。她期待已久的幸福生活,卻不知道在何處。可能像其他脫身的樂伎一樣,找不到真正愛自己的人,最終逃脫不了給富貴子弟作妾的命運。兩句一去一往,一正一反,一曲一直,把自己無奈的境地表達得既婉轉又明確。這既是向長官的控訴,也是對整個社會的控訴。
“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山花插滿頭,是到山野農村過自由自在生活的一種形象性表述。兩句是說,如果有朝一日,自己能夠有個樸實的愛人,在不為人知的山野過上平靜的生活,那就不必問我的歸處了。兩句回應上片“不是愛風塵”,熱切地表達了對樸素而自由的生活的向往。
這是一首在長官面前陳述心曲的詞作,寫得情真意切,充分表達被侮辱被損害者的心聲。全詞賦比結合,語言明快,寫出了一位身處下賤但自尊自愛的風塵女子的真實性情。(徐到穩)
鏈接 宋代的除籍之制。從有關名冊上除名,謂之除籍,也稱削籍、落籍。因為每人皆隸一定之籍,所以此事通行于上下。宋制,太學生嚴重違犯學規,或請長假滿一年,則除其學籍;官員犯罪,或文官20年以上不到吏部,則除其官籍;歌伎經官府批準放良,則除其樂籍。秦王廷美得罪,太宗不以其子為皇族,則是除其宗室屬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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