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鑒賞《兩宋詞·仲殊·柳梢青》仲 殊
仲 殊
吳 中
岸草平沙。吳王故苑,柳裊煙斜。雨后寒輕,風前香軟,春在梨花。行人一棹天涯。酒醒處、殘陽亂鴉。門外秋千,墻頭紅粉,深院誰家。
春山圖(局部) 【宋】 燕肅 故宮博物院藏
鑒賞 這是一首懷古兼惜春的小詞,作者當時客游吳中,面對“吳王故苑”的春色,產生了很深的離愁。全詞幾乎都是寫景,但是每一種景物都包含著作者主觀感情。
首句先從江邊的堤岸沙草落筆,展現空闊宏大的場景。接著鏡頭慢慢推移,岸邊的“吳王故苑”進入視線。鏡頭再繼續上移,又出現了故苑中“柳裊煙斜”的景象。這三句的連貫描寫,仿佛一組電影的長鏡頭。作者隨視線所至,看似信筆寫來,實際上有內在的條理:“岸草平沙”暗含著大江,江水東流,往往勾起人們古今變幻的嘆息;于是出現了“吳王故苑”這一飽含歷史滄桑的古跡,這是很直接的懷古;最后歸于“柳裊煙斜”這一迷離景色的描摹,使得懷古的愁情有了歸依——柳煙裊裊,正如作者的縷縷愁思。
“雨后寒輕”由懷古而進入賞春。初春季節,一場小雨過后依然有陣陣寒意,雖然“雨疏風驟”,但陣陣春風吹過之時,仍然帶來了一股溫暖又柔軟的清香。作者循著香氣找尋,發現了盛開的梨花。“春在梨花”一句寫得工巧,把作者賞花又賞春,惜花又惜春的愉悅感情很好地表現了出來,語意新奇而又順暢。
下闋開始幾句由春意過渡到離愁。“行人一棹天涯”寫作者的飄零之感。仲殊詞風與柳永有相近處,“酒醒處、殘陽亂鴉”二句明顯是模仿柳永《雨霖鈴》中的“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二句。但是柳詞的“楊柳岸曉風殘月”是表現環境的幽冷,仲殊的“殘陽亂鴉”卻重在突出一種悲涼,因此二者雖感情相似而所用色調迥異,給人的感受也不同。明代沈際飛稱“殘陽亂鴉”句“著色疑有化工”,評價甚高。“門外秋千”三句主題再變,“門外秋千,墻頭紅粉”是戀情詞慣用的意象,但僧人仲殊顯然用意不在此。作者難道是被無邊的春色惹起了俗世的煩惱?或者他只是客觀描繪眼前的所見? 我們大可以做各種不同的猜測。“深院誰家”一問意味更加深遠,我們不必去尋找作者的真實用意,只要體會作者那種心境,那種在客旅中觀賞無邊春色時,既愉悅又寂寞的復雜感情。這個“深院”仿佛就寄托著作者的回憶和對故園的思念。
本詞通篇都在寫景,王國維在《人間詞話》里已指出“一切景語皆情語”,任何作者在描寫景物時,都是把自己主觀的感情寄托在了客觀的景物之上。本詞作者所要表達的感情細微而難以言傳,因此他通過描繪受到主觀感情強烈影響的景物,讓讀者能夠感同身受,達到言有盡而意無窮的效果。(姚蘇杰)
集評 明·沈際飛:“‘殘陽亂鴉’,著色疑有化工。”(《草堂詩馀正集》卷一)
明·李攀龍:“梨花春在,誰家深院。何等對景傳情?”(《草堂詩馀雋》卷一)
鏈接 《柳梢青》詞牌。《詞譜》卷七《柳梢青》:“此調兩體,或押平韻,或押仄韻。”平韻體始見于秦觀的詞作,仄韻體始見于賀鑄的詞作。并雙調,四十九字。平韻體,又名《早春怨》《云淡秋空》《雨淡云宵》,上片六句兩平韻或三平韻,下片六句三平韻;仄韻體,又名《隴頭月》,上片六句三仄韻,下片六句兩仄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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