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鑒賞《兩宋詞·劉克莊·一剪梅》劉克莊
劉克莊
余赴廣東,實之夜餞于風亭①。
束缊宵行十里強②。挑得詩囊③。拋了衣囊。天寒路滑馬蹄僵。元是王郎④。來送劉郎⑤。酒酣耳熱說文章⑥。驚倒鄰墻。推倒胡床⑦。旁觀拍手笑疏狂。疏又何妨。狂又何妨。
注釋 ①實之:王實之,名邁,興化軍仙游(今屬福建)人。曾任職直秘閣、廣東提舉等。風亭:驛站名,在福建莆田縣。②束缊(yùn):將亂麻捆扎起來作為火把。缊,亂麻。《漢書·蒯通傳》:“即束缊請火于亡肉家。”③詩囊:唐李商隱《李賀小傳》載,李賀經常騎著毛驢外出尋詩,書僮“背一古破錦囊,遇有所得,即書投囊中”。④王郎:指王實之,劉克莊《滿江紅·送王實之》:“天壤王郎,數人物方今第一。”也稱晉代王羲之,劉克莊《水龍吟》(先生避謗山棲):“謝郎著帽,王郎穿屐。”⑤劉郎:指自己。唐劉禹錫《再游玄都觀》:“種桃道士歸何處,前度劉郎今又來。”⑥“酒酣”句:漢楊惲《報孫會宗書》:“酒后耳熱,仰天拊擊,而呼嗚嗚。”⑦胡床:坐具,又稱“交床”“交椅”。
寒林騎驢圖 【宋】李成
美國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藏
鑒賞 王實之,名邁,是劉克莊的摯友,二人平時過從甚密,唱和頗多。宋理宗嘉熙三年(1239)冬,劉克莊赴廣州任廣南東路提舉常平官,王邁前來為他送行。夜里二人飲餞于風亭,劉創作了這首豪放不羈、快意灑脫的《一剪梅》。
上片寫送別。“束缊宵行”,點出是在連夜趕路,行程之匆忙由此可知。“天寒路滑馬蹄僵”寫行程的艱難,而王邁深夜送別,不畏辛苦,可見二人情意的深厚。詞人即將赴廣東做官,卻仍不改書生本色。路上行李繁重,但他寧可拋棄衣囊,也要挑上詩囊,表現出豪爽灑脫的情懷。詞人以王羲之喻王邁,以劉禹錫自比,切合二人姓氏,風趣巧妙。劉禹錫曾作“玄都觀里桃千樹,盡是劉郎去后栽”(《元和十年自朗州召至京戲贈看花諸君子》)之句,因諷刺朝中新貴而被貶,劉克莊則因《落梅》詩中有“東風謬掌花權柄,卻忌孤高不主張”之句,而受謗罷官。相似的經歷,使詩人產生了共鳴,所以劉克莊自比唐代文豪劉禹錫,亦當之無愧。
下片寫話別。二人皆有不平之志,故在酒酣耳熱之際,不禁大發書生意氣,評點文章,縱論時局。“驚倒鄰墻。推倒胡床”用夸張的手法,淋漓盡致地寫出兩個狂士豪情縱飲,高談闊論,揮斥方遒,出語驚人的熱烈場面,他們絲毫沒有任何顧慮,只有滿腔激憤,不吐不快。“拍手笑疏狂”是旁觀者的表現,他們無法理解二人的心情,于是就名之為“疏狂”。然而“疏狂”二字在詩人眼中卻是一種不受拘束,縱情任性的精神。詞人并不以疏狂為恥,反以此為傲。他只管旁若無人地談笑風生,以響亮的聲音回答旁觀者的嘲笑:“疏又何妨。狂又何妨。”其特立獨行、自由灑脫的性情由此可見一斑。
這首詞寫的內容為送別,然而卻沒有歧路沾巾的兒女情懷。詞人胸懷大志,氣度非凡,所思之事,皆為國事,所抒之情,亦為豪情,故所寫之詞,風云激蕩,非同凡響! (常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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