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六么令》·晏幾道

晏幾道

綠陰春盡，飛絮繞香閣。晚來翠眉宮樣，巧把遠山學。一寸狂心未說，已向橫波覺。畫簾遮匝，新翻曲妙，暗許閑人帶偷掐。前度書多隱語，意淺愁難答。昨夜詩有回文，韻險還慵押。都待笙歌散了，記取留時霎：不清紅蠟，閑云歸后，月在庭花舊闌角。

這首詞極為細膩婉轉地描寫了一個歌女復雜的情感。上片，寫她的心態真切、自然。開頭兩句： “綠陰春盡，飛絮繞香閣”，說明時間是在春暮，地點在她的香閣。“晚來翠眉宮樣，巧把遠山學”，寫她描眉化妝。翠眉宮樣，據《古今注》載： “魏宮人多作翠眉警鶴髻。”遠山，即遠山眉，《西京雜記》： “司馬相如妻文君，眉色如望遠山，時人效畫遠山眉。”說明她畫妝的是遠山眉，宮樣妝，皇宮內苑的化妝款式，泛指上層社會婦女流行的式樣，言其時髦艷麗。“一寸狂心未說，已向橫波覺”，說的是她心里想的事，雖然沒有說出來，但對方已經從她的眼神中感覺出來了。“寸心”即“內心深處”。

下片，進一步寫她的心理活動。說自己心愛的人，來信寫得很含蓄，而自己一時理解不透，難以給他回信;昨晚想到幾句回文詩，又因為得了險韻(即韻部不寬)，懶得搜索枯腸去押韻。思想上矛盾得很，只好作罷。既不要寫信，又無需寫詩，讓我們都記取過去那短暫的相會時的情景吧：那是一個幽靜美好的夜晚，庭院里開滿鮮花，人們散去之后，月亮還掛在庭院的舊闌角上。通過這些極其復雜、矛盾心態的刻畫，是為了說明這位歌女所向往的真實愛情，是無法得到的。字里行間，洋溢著對處于社會下層的歌女的同情。

晏幾道為貴家公子，十幾歲時，就得到了仁宗的賞識。《古今詞話》說他： “慶歷中……仁宗宮中宴集，宣晏幾道作《鷓鴣天》以歌之。得旨受賞……”可是后來的生活卻很落魄，為了鄭俠流民圖一案，還吃過官司。飽諳了世態炎涼、人情冷暖的滋味。所以詞作表現了對下層人民的同情，有一定的社會意義。這首《六么令》，就是其中有代表性的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