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橫塘路》

凌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²。錦瑟華年誰與度³?月橋花院，瑣窗朱戶，只有春知處?！　★w云冉冉蘅皋暮，彩筆新題斷腸句⁴。若問閑愁都幾許⁵?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⁶。



【釋】

1.“橫塘”路：本篇詞調為《青玉案》，“橫塘路”是作者根據文義改題的新名。亦自殘宋本《東山詞》卷上抄出。宋·龔明之《中吳紀聞》卷三《賀方回》條：“賀鑄……徙姑蘇(今蘇州)之醋坊橋。……有小筑在盤門之南十余里，地名橫塘。方回往來其間，嘗作《青玉案》詞?！?br>
2.凌波：三國魏·曹植《洛神賦》：“凌波微步?！北局^洛水女神步行于水上，后多用指女子的輕盈步態。但：只。芳塵：指美人行走時蹴起的塵土。

3.“錦瑟”句：唐·李商隱《錦瑟》詩：“錦瑟無端五十弦， 一弦一柱思華年?！?a href="http://www.tenkaichikennel.net/shiji/dufu/" target="_blank" class="keylink">杜甫《有懷臺州鄭十八司戶》詩：“歲月誰與度?”

4.蘅皋，長滿杜蘅(一種香草)的沼澤地。彩筆：南朝梁·鐘嶸《詩品》卷中《齊光祿江淹》條：“淹罷宣城郡，遂宿冶亭，夢美丈夫，自稱郭璞，謂淹曰：‘我有筆在卿處多年矣，可以見還?！吞綉阎校梦迳P以授之?！焙笠浴安使P”稱文學家的生花妙筆。題：寫詩詞。

5.都：總共。幾許：多少。

6. 一川：遍地?！懊纷印本洌核巍り懙琛钝拧肪硎夺屇尽っ贰罚骸敖窠⑾?、二浙，四五月之間，梅欲黃落則水潤土溽，礎壁皆汗，蒸郁成雨，其霏如霧，謂之‘梅雨’?！标愒n《歲時廣記》卷一《春》《花信風》條引《本皋雜錄》：“后唐人詩云：‘楝花開后風光好，梅子黃時雨意濃。’”



【譯】

你似是洛神呵，凌波微步，

可惜不去我居住的橫塘路。

我只能目送，

你的倩影消失在遠處。

錦瑟華年，

誰人與你共度?

月影下的小橋，

姹紫嫣紅的花院，

朱紅色的雕花窗戶，

唉!只有春之神

知道她的住處。



飛云飄來蕩去，

長滿香草的水邊岸上，

已是日暮昏黃。

我揮筆寫下美麗詩章，

詩句令人凄楚斷腸。

若要問

那無言的愁苦有幾許?

你看那

遍地芳草萋萋

漫籠在煙靄里，

微風吹起

滿城的柳絮，

和那凄凄落落的

黃梅雨。



【評】

此詞似是為一位一見鐘情的女性而作，揭露人類社會異性之間雖愛慕而無緣結識的“閑愁”。意境借鑒子建之《洛神賦》?；虼嗽~全從子建處生發而得亦未可知。方回將書屋名為“企鴻居”，亦從子建“翩若驚鴻”處來?？芍鋵ψ咏ㄓ谩堵濉分V之迷。

“凌波”句一起首，使用子建“凌波微步”，同時，也展示亦真亦幻、半仙半人的基調，展示“愛而不得”的主題。“但目送，芳塵去”，見出其癡、其真、其深。“錦瑟華年”用李義山典，為無奈揣度語，“月橋花院、瑣窗朱戶”為想象語，雖為想象，料她應如是。雖應如是，卻“只有春知處”，凡人無由得知也。更見其人之如仙似幻。

下片描寫自己無緣結識的苦悶閑愁。詞人以三個連喻，三個意象形容之：“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詞人將自己在梅雨季節、滿城風絮和面對一川煙草時的惆悵感、凄楚感匯總，與失戀失意的感受發生關聯，就引發調動了讀者的種種微妙不同的惆悵、凄楚、失戀、失意之感，遂成千古絕唱，以至人稱方回以“賀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