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蘇武慢》

雁落平沙，煙籠寒水，古壘鳴笳聲斷。^①青山隱隱，敗葉蕭蕭，大際暝鴉零亂。^②樓上黃昏，片帆千里歸程，年華將晚。^③望碧云空暮，佳人何處，夢魂俱遠。憶舊游、邃館朱扉，小園香徑，尚想桃花人面。^④書盈錦軸，恨滿金徽，難寫寸心幽怨。^⑤兩地離愁，一尊芳酒，凄涼危欄倚遍。^⑥盡遲留， 憑仗西風，吹干淚眼。^⑦

【注釋】 ①平沙：平坦的沙灘 。古壘：年代久遠的軍營工事。②青山隱隱：唐·杜牧《寄揚州韓綽判官》： “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暝鴉：猶言暮鴉。暝：日暮。③年華：年歲。④小園香徑，出自晏殊《浣溪沙》詞句“小園香徑獨徘徊”。桃花人面，用唐崔護題詩故事。崔詩曰：“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只今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東風。”詳見《本事詩·情感》 。⑤“書盈”三句：言憂愁怨恨之多難以表達盡。錦軸：錦制的卷軸，指書信。金徽：金飾的琴徽，指琴。寸心：即心。因心位于胸中方寸之地，故稱寸心。⑥尊：盛酒的器具。危欄：高樓的欄桿。⑦遲留：徘徊停留。

【譯文】 大雁飛落在平展的沙灘。煙霧籠罩著寒冷的江水，胡笳悲切的聲音回蕩消失于古代的堡壘。遠處青山隱約，近處落葉蕭蕭，幾只零亂的烏鴉在天邊暮色中翻飛。黃昏時想她獨立高樓，翹望著從千里歸來的行舟，歲月流逝人將老。抬頭望暮空碧云浮蕩，心上人今在何處，兩處思念的夢魂同時飛向遠道。想從前，同宿在紅門深院的旅館，攜手漫步于小園香徑，還記得當時桃花映照著的美麗容顏。成卷的相思書信，傳情泄恨的琴弦，都難表達心中的幽愁哀怨。兩地的離愁別恨，一杯芳香的美酒如何澆灌，無奈何凄涼孤獨地把高高的欄干都倚遍。老是滯留不歸，只有憑借西風，去吹干她的淚眼。

【集評】 清·馮煦：“(蔡伸)《驀山溪》之‘孤城莫角，《點絳唇》之‘水繞孤城’諸調，與《蘇武慢》之前半，亦幾幾入清真(周邦彥)之室”(《蒿庵論詞》)。

【總案】 這首詞寫晚秋日暮獨倚危樓思念遠方佳人的情形，表現情侶兩地懸隔夢魂縈繞的離愁別恨，凄清婉轉，幽怨悲側，真切感人。上片以寫景發端，剪取歸雁、煙水、笳聲、遠山、敗葉、暮鴉、孤帆等諸般景物入詞，構成一幅晚秋黃昏圖，氣氛蕭然，映襯出倚樓眺望的離人的悲寂心境。下片直接抒情，吐盡相思，十分纏綿委曲;詞末借西風吹淚眼，將滿腹愁緒托付給秋風，于凄婉纏綿中增添了幾分壯烈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