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浣溪沙 徐州石潭謝雨道上作五首(其四)》

簌簌衣巾落棗花，村南村北響繰車，牛衣古柳賣黃瓜。　　酒困路長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門試問野人家。



【譯】

撲簌簌——

衣巾上

灑落棗花

一片金黃，

村南村北

到處有繰車

嗡——嗡——

聲響。

古柳下

有賣黃瓜的吆喝，

穿著粗樸的

粗麻衣裳。



酒意漸覺襲上，

旅途卻又漫長。

昏然欲入夢鄉(xiāng)，

望望高空過午的太陽，

真想品嘗——

茶水的清香。

啊!前面正有野人之家，

試將他的門窗——拍響。

【評】

宋神宗元豐元年(1078)初夏，蘇軾在徐州知州任上，率眾到徐州城東的石潭去祈雨，寫下了這組《浣溪沙》。原題下有小序云：“徐州石潭謝雨道上作五首。潭在城東二十里，常與泗水增減，清濁相應(yīng)?！?小序首句可作組詞的題目看)這組小詞，生動地再現(xiàn)了北宋中期的農(nóng)村生活，在我國的田園詩史上，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它是較早地以詞寫田園風(fēng)光的力作。

詞一起首，就把讀者引領(lǐng)步入了夏日的鄉(xiāng)村。因?yàn)?，簌簌地飄灑在衣巾上的落花不是供人們玩賞的桃花、杏花、菊花，而是最富于鄉(xiāng)土氣息的棗花;不是“風(fēng)動落花紅簌簌”，而是“簌簌衣巾落棗花?！辈粌H如此，你聽到的也不是城鎮(zhèn)的喧鬧之聲，而是“村南村北響繰車，牛衣古柳賣黃瓜”。用來抽絲的繰車“嗡——嗡——”地唱著，村南也響，村北也響，響成了一片，中間還夾雜著賣黃瓜的吆喝聲。詞人抬眼望去，見是一些穿著粗麻編織衣服的鄉(xiāng)下人在古柳樹陰下賣黃瓜。此三句，從視覺和聽覺的角度，描摹出了夏日鄉(xiāng)村風(fēng)光，語言清新，宛然如畫。

如果說，上片著重寫詞人所聞所見，著重于客觀描寫，下片則著重寫詞人自我，寫“我”的經(jīng)歷、感覺及感受，表現(xiàn)了詞人置身于田園的欣喜情懷?！熬评烽L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這是在鄉(xiāng)下特有的感受：太守如果在其府中，自然不會有“欲睡”而又無處睡的景況，也不會有“日高人渴漫思茶”而又無茶可飲的經(jīng)歷，但詞人并非是抱怨，恰恰相反，他是極有興致地記下了這段浪漫的郊游，將它作為具有高度審美意義的題材化入了詞境。詞人興致勃勃，要走入那低矮的鄉(xiāng)下人的世界：

敲門試問野人家

詞人以下的經(jīng)歷，譬如說敲門之后農(nóng)夫是否熱情地接待了他，他是否飲到了他渴望的茶水，這些，似乎都是不重要的，詞人只留給你“敲門試問”的畫面：大文豪蘇東坡敲著農(nóng)家茅屋的木板門。這一畫面似乎靜止地懸掛在你的面前，而那敲門的音響，也似乎會永恒地響在你的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