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汪藻
燕子將雛語夏深, 綠槐庭院不多陰。
西窗一雨無人見, 展盡芭蕉數尺心。
雙鷺能忙翻白雪, 平疇許遠漲清波。
鉤簾百頃風煙上, 臥看青云載雨過。
大自然的景色瑰麗迷人,四季的景色千差萬別。畫家選景寫意,總是捕捉事物的形象,通過簡練的筆墨,畫出物象的形神,來表達畫面的意境,再現大自然的美,給入以“濃妝淡抹總相宜”的感覺。詩人寫詩,如果也能象畫家作畫一樣,敏捷地抓住反映季節景物的形象不放,運用洗練的文字在詩中再現大自然的美,那么他的詩必然膾炙人口,也必然給人以美感。汪藻的兩首即事詩正做到了這一點。
第一首寫庭院的夏景。從詩行里,我們看到這樣一幅畫面:深夏的季節到了,已經生兒育女的燕子正帶著小燕呢喃學語。枝繁葉茂的槐樹悄悄給幽靜的庭院鋪上了綠蔭;夏雨初歇,西窗下,含情脈脈的芭蕉又把葉心伸長了幾尺,卻羞于對人傾訴。飛燕、綠槐、芭蕉,普普通通,尋尋常常,然而一經進入詩人的筆端,反倒使人覺得大自然充滿著生命的活力,更覺得大自然處處新鮮,事事迷人,這就靠詩作者的運筆功力了。
不論寫春、寫夏、寫秋、寫冬,一定要抓住季節的特點,方能讓人的再現想象進入詩的意境,品味詩的魅力。例如:“雙飛燕子幾時回? 夾岸桃花蘸水開”(徐俯《春游湖》),讓人從燕子尚未到來、桃花剛剛綻開中,看到了初春的特點;“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杜牧《山行》),使人從霜染楓葉紅于花上聞到了秋天的氣息;“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柳宗元《江雪》),顯然把讀者帶進了深冬的勝境;而汪藻的詩作中,首先進入讀者眼簾的是,雛燕在大燕的帶領下一邊飛著,一邊呢喃學語,它分明告訴人們“花褪殘紅青杏小”(蘇軾《蝶戀花》)的春天已經過去,而“石榴半吐”(蘇軾《賀新郎·乳燕飛華屋》)的盛夏又來人間;其次,庭院中的綠槐也是夏季的景物。如果說雛燕呢喃學語為動態描寫,那么庭院的綠槐則為靜態描寫。雛燕呢喃有聲,綠槐枝葉有色。一、二兩句,有動有靜,動靜相宜;有聲有色,聲色皆備。三、四兩句同樣寫庭院,然而換了場景:雨過西窗,浸潤芭蕉;新葉舒展,無人看見。大自然的生命力即使在一個小小的庭院里也充滿著迷人的魅力。
如果說第一首寫了庭院的盛夏近景,那么第二首的筆觸則跳出庭院,轉向了遠景。這遠景既有無垠的田野,也有廣袤的宇宙,畫面更為絢麗。如此忙忙碌碌的雙雙鷺鳥振動著雪白的羽毛,在空中飛翔;如此無垠的平疇漲起了清清的綠波。一個“漲”字,形象地描繪了禾苗向上生長的旺盛生命力。這時,詩人隨手鉤起窗簾,無限風光紛紛撲進樓閣的小窗,他幽閑自得地仰臥著,靜心地把那從空而過的帶雨青云欣賞。這首詩中,雙鷺翻白雪,平疇漲青波,百頃風煙上,青云載雨過,處處寫動,然而動中無不托靜,那安閑的雙鷺、靜謐的平疇、閑情的風煙、遠去的雨云,處處顯出一個靜字。而這靜字又與詩人“臥看青云載雨過”時的平靜心情相映襯,詩的意境亦隨之更加清新。
這兩首詩的風格清新,讀后仿佛欣賞了兩幅清新的山水畫,使人心曠神怡,耳目一新。希臘詩人西蒙尼底斯說過:“畫為不語詩,詩是能言畫。”把西蒙尼底斯的“詩是能言畫”贈給汪藻的《即事二首》倒是恰如其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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