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宴清都 初春》

春訊飛瓊管。①風日薄、度墻啼鳥聲亂。江城次第，笙歌翠合，綺羅香暖。溶溶澗淥冰泮。醉夢里、年華暗換。②料黛眉重鎖隋堤，芳心還動梁苑。^③ 新來雁闊云音，鸞分鑒影，④無計重見。啼春細雨，籠愁淡月，恁時庭院。離腸未語先斷。算猶有、憑高望眼。更那堪、芳草連天，⑤飛梅弄晚。

【注釋】 ①瓊管：古以葭莩灰填于律管，候至則灰飛管通。葭即蘆，管以玉為之。②“溶溶”三句：化用秦觀《望海潮》詞句：“梅英疏淡，冰澌溶泄，東風暗換年華。” ③隋堤：隋代開通濟渠，沿渠筑堤，后稱為隋堤。梁苑：即兔園。漢梁孝王所筑，故址在今河南商丘縣東。《西京雜記》卷三：“梁孝王好營室苑囿之樂，作曜華之宮，筑兔園。”杜甫《寄李十二白》詩：“醉舞梁園夜，行歌泗水春。” ④鸞分鑒影：鸞，鳳凰一類的鳥。鑒：同“鏡”。《藝文類聚》卷九十引南朝范泰《鸞鳥詩序》說罽賓王獲一鸞鳥，甚愛之，然鳥三年不鳴。他的夫人說，鳥見其類而后鳴，何不懸鏡一照。結果鸞鳥于鏡中自顧身影后，哀鳴而死。后用作婦女失偶自傷的典故。⑤芳草：喻愁恨，李煜《清平樂》：“離恨恰如芳草，更行更遠還生。”

【譯文】 葭莩灰?guī)е旱挠嵪w出瓊管，和風麗日，鳥兒度過墻頭歡啼聲亂。江城處處回蕩著簫笙的樂曲，銷滿了青茸的草木，人人身穿羅綺，花香日暖。清澈的山澗冰雪消融，不知不覺時節(jié)在我醉夢里偷換。料想如黛眉似的楊柳，又掩綠了隋堤;如少女春心般的花卉，仍香徹梁苑。

近來也不聞云間鴻雁的聲音，鸞鳳南北分飛，情人生死別離，無法再相見。春在啼哭，掛著連絲的細雨，月在織愁，灑著清淡的寒光，每當此時的庭院，真令人傷感哀怨。要問我有幾多離恨，話未出口已愁腸先斷。即使尚能登高望遠，但又哪里經受得住芳草遍地連天，黃昏時梅花飛散。

【總案】 江城初春景色寫來如畫，春風、春鳥、春歌、春樹、春衣、春水，無一不清新喜人。但抒情主人公卻意不在春喜，而在于春恨。何以有恨?時節(jié)暗換。詞筆陡峭，換意突兀，猶如百尺瀑布從天而落。此時已非彼時，恨猶不及，豈有心于賞春?故梁苑隋堤之花柳縱然艷麗搖綠，亦只能于想象中見之。繼而由春思人，而所思之人如何重見?此恨愈轉愈深，此愁愈轉愈亂。作者通過春之可喜與春之可恨對比色的強烈反差，表現抒情主人公心中極度的哀傷。春天在她心中的調色板上已經改變了原有的綠色，而變得灰暗朦朧，活氣難現，真可謂斷腸人又腸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