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憶故人》

燭影搖紅，向夜闌，乍酒醒、心情懶。①尊前誰為唱《陽關(guān)》?離恨天涯遠。^② 無奈云沉雨散，憑闌干、東風淚眼。海棠開后，燕子來時，黃昏庭院。

【注釋】 ①向：臨近。夜闌：夜將盡。②尊：酒器。《陽

關(guān)》：送別曲，因王維《送元二使安西》“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guān)無故

人”而得名。“陽關(guān)”句反復重疊歌之，稱《陽關(guān)三疊》，又稱《渭城曲》。

【譯文】 蠟燭搖曳著暗紅的光焰，已是更深夜殘。忽然從酒醉中醒過來，神思惆悵，心情疏懶。酒席間《陽關(guān)三疊》為誰唱?別恨離愁，相隨故人去，直至天涯萬里遠。無可奈何，云已低沉，雨已消散。斜倚欄桿凝神遠望，春風中，一雙盈盈淚眼。海棠開過后，歸燕正飛來，朦朧弧中，只有這一座冷清清的庭院。

【集評】 清·朱彝尊：“原詞甚佳，美成增益，真所謂續(xù)鳧為鶴也。”(《詞綜》卷七)

清·況周頤： “兩宋人詞，間亦有用襯字者。王晉卿(王詵字)云：‘燭影搖紅，向夜闌，乍酒醒，心情懶。’ ‘向’字、‘乍’字是襯字。據(jù)《詞譜》：《燭影搖紅》第二句七字，應仄平仄仄平平仄。周美成云：‘黛眉巧畫宮妝淺’，不用襯字，與換頭第二句同。”(《蕙風詞話》卷二)

【總案】 《憶故人》系作者自度曲，調(diào)詠本意，為懷人之作。全詞風格清麗幽遠，僅“燭影搖紅”四字，便色彩斑斕，情韻無限，令人悠然神往。據(jù)吳曾《能改齋漫錄》卷十七記載，此詞出后，徽宗喜其詞意，但認為不夠豐容宛轉(zhuǎn)，便令大晟(徽宗所置音樂機關(guān))另譜新曲。樂官周美成(邦彥)根據(jù)王詞加以增損制成新調(diào)，而以首句為名，謂之《燭影搖紅》。王詞原為小令，五十字，前片兩仄韻，后片三仄韻，周作演為慢曲，九十六字，前后片各九句五仄韻。比起原詞來，周作顯得繁冗拖沓，詞味不那么醇厚了，故朱彝尊嗤其為“續(xù)鳧為鶴”。又，近人況周頤認為“向”、“乍”二字為襯字，則“向夜闌乍酒醒心情懶”當作一句。按后來毛滂依王詞體制作《燭影搖紅》三首，第二句均為七字，則況氏所說，或不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