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世泰·水龍吟》原文賞析
秋日登靈巖山,望隔江云樹,半沉煙霧。攜短笛臥塔院東壁,吹坡翁“大江東去”詞。明月出海,冷光鑒人,弄影而歸,途中漫記
金泥畫出江天,竛竮塔影波心墮。風帆漸遠,霜洲欲沒,一痕煙鎖。扣壁呼猿,隔巖招鶴,蒲團孤坐。指斷霞明處,遙山幾點,渾似著、紅綃裹。石竇曲容云臥,趁涼飆、笠檐飛過。閑吹鐵笛,喚來圓月,爛銀盤大。發冷風梳,衣寒露濕,不如歸些。早引人雙屟,隔林明出,數星樵火。
詞前有一小序,敘述寫這首詞前的一系列活動和所見景色,寫來清新可喜。開頭三句,說秋日登上靈巖山,遠望江那邊高聳入云的大樹,大半沉埋于云霧之中。靈巖山,有二處,這里指江蘇六合縣東的一座。山峰巒回抱,極幽美。“攜短笛”二句,敘述自己的活動:斜躺在寺院東墻下,用笛吹奏蘇軾的《念奴嬌》詞。一副無拘無束、放浪形骸的樣子。坡翁,即北宋蘇軾,號東坡居士。“大江東去”詞,即蘇軾《念奴嬌》詞,首句為“大江東去”。最后四句,寫夜幕降臨,月亮升起,光潔照人,獨自歸來,途中作此詞。從其吹奏《念奴嬌》詞,“弄影”來看,詩人有一種豪邁、孤寂超世的感情。弄影,出自蘇軾《水調歌頭》“起舞弄清影”句。
詞的上片寫登上靈巖山所見周圍景色。開頭二句,總寫夕照下江天一色之景。“金泥”,以金粉飾物。指日落西山,余輝似給江天涂上一層金粉。“竛竮”,孤單、孤立貌。這二句境界開闊,色彩鮮麗,而又略帶凄清意味。不僅寫出靈巖山的地理位置和氣勢,也為以下寫景和活動布置了背景。接下,“風帆漸遠,霜洲欲沒,一痕煙鎖”,三個四字句,推出三個畫面,描繪江面之景。“風帆漸遠”,寫江上帆影,是動景。風,是從帆之動向而覺察到的,細致逼真。“霜洲欲沒”,詩人的目光隨風帆漸遠,見水天交接處的霜洲似要被浩瀚的江水所吞沒。這里的“欲”,不僅把遠處的靜景寫活了,而且也寫出了詩人此時的感覺。同時,還顯示了詩人狀物的高超技巧。“一痕煙鎖”,天邊被一層淡淡的煙霧籠罩著,境界蒼茫寥廓。“扣壁呼猿,隔巖招鶴,蒲團孤坐”,又三個四字句,寫自己的行動和情趣。詩人一會兒跟猿打招呼,一會兒邀請白鶴,一會兒又孤坐蒲團之上。總之,任性任情,不受拘束。山中有猿有鶴,是詩人所見;而跟猿鶴打招呼,卻表現了詩人的胸襟和情趣。自古以來,猿鶴被目為是高潔之獸禽。《藝文類聚》九十引《抱樸子》云:“周穆王南征,一軍盡化,君子為猿為鶴,小人為蟲為沙。”宋詩人林逋隱居西湖孤山,不趨榮利,不娶無子,所居多植梅畜鶴,號稱梅妻鶴子。可見鶴與隱士、君子有關。而“蒲團”,是僧人坐禪及跪拜時用的圓墊。所以這些行動表露了詩人不愿入世隨俗,而向往隱居生活的心志和情趣。“指斷霞明處,遙山幾點,渾似著、紅綃裹”四句,調轉筆觸寫所見到的遠方山色。這里所謂“明處”,是說天色逐漸暗下來,只有落日余輝反照片片云霞,有點兒亮。而在此情況下看到的遠山,只能是“幾點”,不可能是全貌。但是此時的山太美了,都象披著紅色透明的薄紗一般。至此,整個上片寫出了詩人登上靈巖山,所見到的周圍全部景色。畫面絢爛多采,又略帶凄清。
下片,描繪靈巖山本身之景色,及詩人興盡而歸之情景。承上片結尾接寫山,過渡自然。然所寫已不是“遙山”,而是詩人所登之靈巖山。“石竇曲容云臥,趁涼飆、笠檐飛過”三句,寫靈巖山之幽邃秀美,及高聳入云。山穴深曲,云彩飄浮穴中。這里幾個詞的擬人化用法,異常靈動形象。石穴深曲,竟能“容許”云彩“睡臥”其內;而云彩似乎不愿意一直靜臥,“趁”隨著一陣冷風,就從竹檐下飛過去了。其實這是一幅靜景,而詩人卻以動寫靜,把景寫活了,也顯露了喜愛之情。“閑吹鐵笛,喚來圓月,爛銀盤大”三句,寫月出。時間在推移,即使詩人不吹笛,月亮照樣按時升起。詩人卻偏偏寫以吹笛“喚來”圓月,寫出了盼月的心情,別致而有情趣。這里的“閑”,實質上與前句所寫之云是一致的,云也是閑的一種標志,表現了詩人的閑適情趣。“爛銀盤大”,形容上句的“圓月”。李白《古朗月行》詩:“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月亮又圓又大,燦爛光輝,寫出了秋月的特色。同時,也點出了時間。月亮最圓最亮時,已至夜半時分。因此接下“發冷風梳,衣寒露濕,不如歸些”三句,寫風大露多,令人難以忍受寒冷,產生要歸去的念頭。“發冷”二句,均為倒裝,是為了強調“冷”與“寒”。形容“風”,不用“吹”字,而用“梳”;不說露水打濕衣服,人感覺冷,而說“衣寒”。用詞造句,別致新穎,精確地刻畫出秋季下半夜的氣候,和人的感覺。些,語末助詞,無義。結末“早引人雙屟,隔林明出,數星樵火”三句,由于風大露重,詩人急于回去。但并不直接寫自己這種急切心情,而是說樹林那邊的微明,和幾點樵夫的燈火吸引著他的雙腳往前走。
全詞寫的是登靈巖山及歸途中的所見所感。景物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變化,人的感情也隨之變化。總的表現了靈巖山的高峻幽邃和詩人那種任性任情、豪邁放達的性格。筆致流蕩,設色鮮麗,風調清新,富于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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