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周頤·減字浣溪沙》原文賞析
聽歌有感
惜起殘紅淚滿衣。它生莫作有情癡。人天無地著相思。花若再開非故樹,云能暫駐亦哀絲。不成消遣只成悲。
詞史上,《浣溪沙》有齊言與雜言二體。齊言體上下兩片各三個七言句,四十二字,五或四平韻,也有六仄韻體。雜言體上下片各多三字,韻同。據任二北《敦煌曲初探》考,此調之產生,雜言在前,齊言在后。后世以齊言為正體,稱雜言體為《攤破浣溪沙》(又名《山花子》)。況周頤所謂“減字”.就是認雜言為正體,宋人已有此例。實際上,《減字浣溪沙》就是齊言《浣溪沙》。
這首詞題作“聽歌有感”,寫作背景不甚明了。況氏另有《滿路花》一詞,題為“彊村有聽歌之約,詞以堅之”。并注云:“梅蘭芳以《嫦娥奔月》一劇,蜚聲日下。”這首詞所說聽歌,是否與此事相關,尚未可知。但就詞論詞,所謂“聽歌有感”,當是借聽歌為題,發揮自己對于“情癡”的感想。
上片具體敘說“情癡”。“惜起殘紅淚滿衣”,謂憐惜殘紅而傷心落淚,這是“情癡”的一種體現。“淚滿衣”的“滿”字,極寫其傷心情狀,以見其憐借之情;憐惜殘紅以至淚滿衣衫,說明其一片癡情。但這種情感究竟因何產生,是因為失去愛情,還是因為失去青春年少而憐惜殘紅呢?或者是二者兼而有之?總的看,歌者或聽歌者的一片癡情,正是通過憐惜殘紅而傷心落淚這一舉動充分地表現出來的。以下二句,從時、空兩個角度,進一步敘說“情癡”。“它生莫作有情癡”,可見此生此世已是難免,只好一癡到底,“人天無地著相思”,可見其情癡,無論是人間,或者是天上,都已不能容納。三句話說“情癡”,一為具體體現,一為其所產生的后果,將此“情癡”表現得無窮無盡,無邊無際。下片發揮聯想,似欲進行自我開解.但終究還是為哀傷的歌聲所打動,未能從“情癡”中解脫出來。“花若再開非故樹”,謂花開花落,這是自然現象.但花落之后,重開之花,卻已不是昨日樹上之花,說明已經過去或已經喪失的東西,包括愛情與青春,是永遠也無法挽回的;“云能暫駐亦哀絲”,謂悠揚的歌聲響徹云霄,縱然可以把流動著的云彩也阻止了(諸如《列子·湯問》所謂“撫節悲歌,聲振林木,響遏行云”),但此歌聲往往是哀傷的。二句表現了聽歌時所產生的一種矛盾心情:既想將花開花落看作一般自然現象,又感到這自然現象與人事相關.憐惜之情無法排遣。二句所寫與首句所寫憐惜殘紅的情狀互相照應。所以,詞作以“不成消遣只成悲”煞尾,將一切歸結于一個“悲”字。這一結句總括全詞,既點明因為“情癡”所造成的哀傷,又點明這種哀傷所產生的感染力,因而,詞作所寫“情癡”就更加顯得濃重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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